庭与别人的家庭不同,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顾岷是从五岁时开始明白的。
那时的母亲强行把画板塞进了他手里,厉声逼着他学画,他吓得手连笔都拿不稳,却被顾母硬生生拿麻绳绑在手掌心里,“画!”
她说。
“你的父亲就会画,你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会!”
这句话几乎是一句魔咒,在那之后整整伴随了他一生。他需要喜欢哪些食物,需要对哪些东西表现出特别的热衷,需要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神情、说什么样的话......所有这些,通通都被笼罩在这个名为父亲的阴影之下,这座父亲的山峰高的不可攀登,而他只是后头蜷缩着的一小团阴暗的、亦步亦趋的影子。
十六岁时,顾岷五官逐渐长开,那一天回家后,顾母掰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她的眼睛阴沉沉的,里头一点光亮都没有。
顾岷察觉到了不对,当天晚上一夜没睡——可纵使这样,他还是被半夜绑到了手术台上,顾母摸着他的脸,眼神迷恋,口中的话却如同冰冷的寒针。
“——整了吧。”
她的手指拂过儿子薄而唇线凛冽的嘴唇,忽然痴痴笑起来。
“谁让这嘴,偏偏随了我呐?”
可是这位只活在顾母口中的“父亲”,却从未出现过。
再长大一些,顾岷便更加打消了寻找他的想法。
找来做什么?
这个从根处就已经腐烂了、摇摇欲坠的家,从一开始,便是不应该存在的。
他不想再将任何人拖进这个泥沼里。
电话铃声再响起时,顾岷下意识绷直了身体,直到听出是那个人的专属铃声才又放松下来。他接通电话,江邪的声音就懒洋洋在另一边响起,透着股他独有的蓬勃生命力:“小对象!”
“嗯?”
“我从录音室出来了,走,哥哥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江.自以为是攻霸气而欢快地说,“顺带介绍我一对儿女给你认识!”
结果饭桌上,江邪抱着他两个宝贝扫地机器人来了,正儿八经地介绍,“这个是女儿,这个是儿子。”
顾岷:“......”
江邪摸了摸它俩头:“乖,叫爸爸。”
顾岷:“......”
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给这两个圆滚滚的机器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