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徒立时收住哭声,挺直了脊背,和剩余众人齐声应到,“连山弟子,代天行事,秉直而行,不畏身死。”
张珉见状怒斥道,“好你个老东西…”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军将领突然开口,“张公,连山弟子多次谋刺陛下,陛下遣我等来是为了剿灭连山,不是为了所谓的长生之术,就不要再生枝节了。”
随即抬起手,断然挥下,看守俘虏的秦军士兵纷纷拔出腰间长剑,从背后刺死了剩余的俘虏。
魏垣闭目等死,却听到当啷一声,看守的剑被张珉拦下,周围的秦军立马起举劲弩对准了方士。
秦将倒是不惧,只是纳罕问到,“张公,你这是干嘛?”
张珉转身下拜,“将军,此人是连山山长,修为深厚。请将军把他赐给我,将其炼成鬼仆,亦可襄助陛下之宏业。”
秦降想了一下,点头道,“善,那他就交给你吧。收兵!”
魏垣被拖拽着下了山,在山脚下,他回头望去,只看见山上火光冲天,数百年积累的书简卷册毁于兵火,不禁老泪纵横。
当夜,在秦军营地的处帐篷里,张珉以尸血为引,配上珍稀的药粉调制出血墨,分别在魏垣的额头、胸部和小腹画上自己推敲出来的夺魂符,并施以巴国的巫术,以图抽出魏垣的生魂。
在灵肉分离的巨大痛苦中,他突然看到那沉默不语的身影正站在一旁默默的观看,便使出最后的力气憋出一个艰难的微笑,“老友,我去了……”
“你说什么?”张珉听到魏垣喃喃自语,左右环顾,什么也没看见,不由抚抚胸口,啐道,“故弄玄虚。”
随后,魏垣意识消逝,陷入漫长的黑暗。
…………
在浑浑噩噩里,魏垣好像重生一般,又度过了另一段人生。
这一次,他出生在一个平民阶层的家庭,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毕业工作,恋爱,然后失恋。在这个世界里,有电视,有电脑,有数不清的书籍,有听不完的故事,还有各种各样好吃的食物和壮丽的风景。
他也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刘云帆。
可是午夜梦回时,他总是突然惊醒,因为在梦里,总是见到一个穿着上古衣着的老人身影站在身边。这个身影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总有挥之不去的哀愁。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工作,他生活,他在海南被妖怪追,在武汉被鬼追,在上海被绑架,时间终于流转到陈冠发在他身体上作画的这一刻。
从青铜簋里飘出来的那团黑气钻进了他的鼻子,之后黑暗再次降临,覆盖了他的世界。
…………
再次觉醒时,他飘浮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里,夹在两团互相围绕旋转的黑白气团之间,随波逐流。他的意识变得混杂,记忆变得混乱,自我变得分裂。他分不清自己是谁,是魏垣,还是刘云帆;是魏国公子,还是民企小顾问。
那个穿着牛仔裤和西服的身影来到他的身边,一如既往的默默看着他。见到这个与自己相伴一世的老友,魏垣问到,“你究竟是谁?”
那个身影终于开口,听起来似乎也十分困惑,“那你是谁?”
魏垣心里回忆汹涌而起,
姆妈搂着他,“垣公子……”
妻子抱着他,“夫君……”
弟子向他下拜,“魏先生……”
教习奉上简册,“山长……”
而身为刘云帆的那段人生和那些记忆,如退潮时的海浪,渐渐模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