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一直送到了二门,绿柳没忍住也上前又给她行了礼,道:“人常说娘舅娘舅,今日听了大老爷的话,又见了大奶奶,才知道娘舅该是什么样子的。”
邢夫人虽然没听说过娘舅,只是绿柳脸上的表情,还有这个词儿,把最亲的娘跟舅舅扯在一起,想也知道是说她好。
“都是一家子。”邢夫人笑道,她虽是大房的太太,身上的诰命也就只比老太太低一级,在贾府里头却是地位最低的一个主子。
别说她那整日装腔作势吃斋念佛的妯娌,就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她那跟二房一条心的好儿媳妇,都能踩在她头上作践。因此听了绿柳这么恭维她,邢夫人心里受用极了。
她拉着绿柳的手道:“姑娘孤身一人前来,前几日总是不适应的,你们别总闷在屋里,多出来走走。就是你也是一样,年纪轻轻的就背井离乡,可怜见儿的,有空常来,我这屋里管得松快,也不拘着她们,你没事儿可以多来聊聊。”
绿柳应了,邢夫人又吩咐几句稳当着拉车,这才放她们走了。
只是车子才走了两步,还没出了大房的院子,林黛玉便将帘子一掀,道:“绿柳上来帮我拢拢头发,一会儿还要去拜见二舅舅呢。”
绿柳满腹的心事,也没多想,只是上了车之后,发觉姑娘看着她的眼神分外的冷,这才慌了神。
她抿了抿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想着下头拉车的小厮,车后头跟着的婆子,不管她说什么都是给姑娘找麻烦。
绿柳低了头,小声道:“我给姑娘梳头。”
林黛玉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神的都不曾给她一个。
绿柳紧张到耳朵里头都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直到车子咣当一声,又磕上荣国府的台阶,林黛玉这才总算是有了反应。
“那日在船上……难道你就不曾怕过吗?”
怕?
绿柳猛地抬头,可是姑娘偏过头去,非但看不见眼睛,连表情也看不清楚。
她怕什么?她最怕的就是姑娘跟上辈子一样,被逼死在这贾府里头!
可是姑娘又是什么意思呢?
来不及细问,车子便停在了贾府的二门门口,又上来几个婆子把姑娘扶了下去。
绿柳咬咬牙,紧紧跟在林黛玉后头,一路到了荣国府的正堂,之后又去了旁边的耳室。
那几个引路的嬷嬷又要把姑娘往正位上引,吓得绿柳都忍不住要出言提醒了,那两个位置不是二老爷坐的就是二太太坐的,这不是故意的难道是这些嬷嬷都老糊涂了不成!
这么说便是王夫人了。
绿柳眯起了眼睛,看着一个个神情肃穆的丫鬟上来上茶,端点心,放下东西又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守着,气氛压抑的很。
王夫人……她怕是都有四十了,这么折腾一个六岁才丧母的小姑娘,是该说她太把姑娘在心上了,还是该说她——不对,这怕不是姑娘的事儿,兴许是前头夫人还在家里当姑娘时候的仇怨。
绿柳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林黛玉才喝了两口茶,外头又进来一个身着红袄,陪着绿背心的丫鬟,道:“太太说请姑娘去那边。”
绿柳冷笑不止,跟着这一群人又出了屋子,一路往东,只是才走到屋门口,姑娘是进去了,她却被方才那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拦住了。
“太太要跟林姑娘说话。”那丫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