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这种情况,县领导前面几句话对大家影响力有限,当听到“厂内待业”这几个字后,会场里马上有了交头接耳的声音,相互之间打听这个新名词。
“啥叫厂内待业?”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工人首先开腔。
“不知道,我只知道待业,几年前我没在厂里干的时候,就是待业青年。”一个长相老成的男工人摸着脑门说道。
他们交谈的声音,影响到前面几排的女职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拉家带口的妇女,对“待业”很敏感,突然从别人嘴中听到这个焦心的代号,妇女们再也坐不住了,几个年轻人交换一下眼神,彼此之间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就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不会是又让我待业吧,不让上班了吗?”女工问。
“不会、不会,我们是正式工,哪个敢让我们不上班?”另一个回答,口气中充满自信。
“我远方的一个亲戚好像就是厂内待业。”旁边女工用过来人的语气提醒道。
大家听见有前车之鉴,纷纷往说话的地方聚拢,小声囔囔道:“快说说,你亲戚现在怎么样。”
“现在现在好像是只有生活费。”女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生活费多少钱?”大伙又问。
“我想想啊”女工不知真忘了,还是故意卖关子,嗯——了半天,爆出一个数字:“每月50块!”
“什么?50块!那还不把人饿死!”男工人的性子急,声音也大,本来悄悄商量的一件事,现在一下子成了公开的秘密。
“50块钱,确实不多!”
“还上不上班,如果不上班了,每月给这么多还过得去!”
“你家过的去吧,谁能跟你比,你老头开着饭店,你就是不拿工资,小日子也过得去!”
“有本事你也开啊,你就是”“算了、算了,别吵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大,原本只是会场内几句私聊,现在变成了全厂大讨论。
这时,主席台上的张田再也坐不住了,频频斜眼瞄向坐在旁边的老杜,老杜立刻领会了厂长的意思,趁着县里领导念完一段稿子,换口气儿,喝口水的空档,老杜见缝插言道:“安静,大家安静,注意会场纪律!”
这一嗓子还真管用,台下的争论声渐渐变小,眨眼功夫,会场内重新安静下来。
会场内的工人们只顾参与大讨论,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刘科长一反常态,他趁着台下闹哄的机会,突然提高了语速,待会场里重归正常时,刘科长已经将文件翻至最后一页,不待大家有所准备,他这里已然准备结束讲话了:“此决定自文件下发之日起开始实施,紫霄县计划局1991年4月3日。谢谢大家!”
念完最后一句,刘科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喘口气,呷口茶水,不再看主席台下刚刚安静下来的工人们。
念稿过程中,刘科长心底始终悬吊吊的,他担心文件根本念不完,当众能宣读一半,估计就会被台下愤怒的工人打断。
现在好了,自己工作已经完成,虽然有过小插曲,但是终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刘科长想到这里,长长出了一口气,重新把稿子放进文件夹,垫垫屁股,身体稍稍往座椅后挪了挪,上半身紧紧依靠在椅背上,双眼斜视四十五度,目光落在房顶和墙壁的夹角处,夹角处躲躲闪闪出现的几个小脑袋,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里筑搭起一个燕子窝儿,估计被下面喧闹的人类打搅了清梦,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