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看见妈妈把手机贴在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喊着“敬仁,敬仁——怎么不说话,你在哪里啊!说话呀,我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扭了一把鼻涕:“妈,我在火车站。”
“你要去哪?去哪!”
“妈——”他心里说,妈,从懂事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不该来这个世上,我的生命是在诸多错位夹缝里孕育,在诡异变幻的社会环境中降生,多少次,我想结束生命,因为偷看了妈的日记,其中有一段文字网住了我的行动。妈,长大以后,原以为一切都会过去,谁知又陷入错位的爱情,让我生不如死。
“敬仁啊,你是妈妈的唯一啊!知道吗?你去哪?为什么!不能,也不该瞒着妈!你听到了吗?”
“妈,听到了,我只想外出散心。”
“散心?你说散心是吗?也好,也好!你去哪里总该让妈知道吧。”
“去哪,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错位,究竟错在哪里,妈知道,我也知道,想归位已是不可能了,现在到了把一切舍弃的时候了,舍在何处?我不知道,只好把答案交给旅行。”
“儿子,无论你如何选择,妈都接受。想告诉你,胡若雯这个孩子,我喜欢,当然,也不反对你与兰新在一起。你的决定,就是妈未来生活的全部。”
吴敬仁心里说,我也是喜欢若雯的,可是她不喜欢我,迫于对雪梅爸妈的丧女之痛才勉强与我生活在一起,这算什么?比感情错位还要糟糕的绑架,幸亏王晓寒出面委婉地干预,否则,莫过于饮下一杯毒酒。说到兰新,她已不是过去的耿兰新,我也不是过去的吴敬仁,彼此带着复杂的生活走在一起只能使生活更加复杂?我到底何去何从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想去湄洲岛,让整个过去的一切交给孤独的旅行,把浑浊的爱恨情仇抛进海水中,稍微控制情绪,说,“妈,出去就是要静心,打完这个电话我要关机,妈不用担心,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可是,每天打一个电话总可以吧。”
“不——我不能让妈撒谎,尤其是对雪梅的父母。”
说话间,开往福州的列车开始检票,吴敬仁打断妈的话,“妈,检票了,保重——”一声妈妈梗阻在喉头。
从赣都到莆田的湄洲岛,乘长途客车是最佳选择,吴敬仁担心耿兰新知道了,会驾车前往,极可能先他赶到,搅动已经紊乱的心境。
车厢里拥挤不堪,超出人的承受力,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忍受到极限的痛苦。要命的是,列车还需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福州。吴敬仁拎着箱子,不顾周围人的责怨,使出浑身力气往车厢里面挤,用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挤到中间,继续往前,等于回头,停下来,周围侧身让路的人催促,走不能,停也不能,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处境简直就是人生的缩影和暗示。
身边一位五十多岁,貌似常走江湖的人隐忍的口吻:“走呀,走啊!”
“走不动了。”
“你走不动瞎挤什么?总不能让我就这么斜着身到福州吧。快点,不走就回去,从哪里来,到哪去。”
“大叔,我从赣都来想回也回不去了,将就点吧。”
“不行!我将就你,谁他妈的将就我?”
吴敬仁也觉得这么站着不合适,前后看了一下,若是周围的人都能让一点空间,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