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眯起眼睛道:“然后那年,我负责了一场社团话剧的剧本。”
丹杨闷闷地嗯了一声。
李适怀念地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对何川说一声……”
丹杨扭头望向李适,李适仰着头,脸上糊着张小丸子面膜。
师姐一定是在怀念吧,丹杨想,怀念那种热烈的青春,连自己都在怀念大一大二无忧无虑的岁月,李适师姐有什么理由不怀念呢?
李适怀念片刻,道:“……何川,□□妈。”
丹杨:“……”
“去他妈的改剧本!”李适愤怒道:“就他逼事多——!这里情节不合理那里人物不合理!连导演都说OK了他还找茬,就连美术组都要杀他下酒——”
丹杨愣怔片刻,终于笑了起来,女孩眼睛还水濛濛的,她生了个非常柔和湿润的眉眼,令李适想起江南春雨,耕田阡陌。
李适停顿了一下。
“当时其实他是在找我的茬。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适说:“何川是个很严谨的演员。他无论是在怎样的地方,无论是大制作电影还是我们戏剧社当时那个简陋的舞台剧,他都用一种近乎艺术的严苛要求自己,也要求所有人。”
丹杨笑道:“——所以我喜欢他呀,他多么好。”
丹杨心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是丹杨的少女年华。是丹杨十七岁仲夏夜的诗。是丹杨高三的闷头苦读。是丹杨贴在高二语文课本目录的小贴纸。
是她背着行囊沿着浓郁藤萝和树荫,从何川走过的老路,踏入她大学校园的骄阳。
是她在深夜回复的何川的微博,那些石沉大海的评论。是她在辛苦求到工作证的首映礼上,遥遥看见的,何川模糊不清的身影。
——于丹杨,何川是一个打不破边界的梦,是一场双手捧不住的雨,是一股网兜捕不住的风。
丹杨想靠近他,却又不敢碰触他的生活。想被何川看见,。
丹杨想了想,脸色微微泛红,重复道:“……他多么好呀。”
李适好笑:“我上学的时候和何川不怎么认识,顶多进过一个社团而已。何川为人不高调,严谨,但是你知道,长得像他那么好看的人,性格都很古怪。”
丹杨笑了起来:“何川老师很尖锐,喜欢捉弄人。”
“我倒记得他嘴坏。”李适笑道,“好了,丹杨,去洗个澡,明天八点要在清明上河图门口集合呢。”
丹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抱起了自己的小短裤和睡衣,钻进浴室。
——人多少都有点儿贪心,以前总想见一眼真人,见了真人之后又想给他留点印象,可是给他留了印象之后,又进而想被何川认可了。
次日要拍的戏份是余老写的,丹杨可以缓缓,她神经一放松,洗着澡几乎都要瘫在里面。
在片场实在是太累了吧……她痛苦地想,虽然学校里作业也足够多,但这简直是把人当成畜生使唤。
真想回学校,可是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丹杨现在应肩负起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在明年的六月份,被象牙塔分娩到这个世上。
夤夜青山,虫鸣不绝于耳。
二十一岁的女孩子洗完澡出来,师姐已经关灯睡了。
丹杨于是蹑手蹑脚地钻回床上,蜷在被子里看未读信息,微信全是剧组那几个讨论组在商量去哪里吃宵夜,和丹杨没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