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毕业后,或者走上社会之后所代表的是他们所在的所有集体名词,因此一言一行都受到掣肘。
何川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行了,先放你个假,几天没睡觉了?”
丹杨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个问题,说:“好……好的。”
“片场蚊子太多了。”何川若有所思地道:“你在这里也没用了,先回酒店去睡个觉,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丹杨说:“……对不起。”
她微微一停顿,又抬起头对何川道:“今天是我……”
丹杨又把那半句话吞了进去,对何川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何川一挥手,道:”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晃悠。”
丹杨把电脑塞进了包里,何川懒懒地道:“——丹杨是吧。”
草丛里蝈蝈鸣泣不止,丹杨听到这声呼唤当即一怔,背着书包回头望向何川。她看上去的确是个大学生的模样,是个干干净净的象牙塔出身的孩子;何川懒洋洋地坐在折叠椅上,跷着二郎腿,眉眼狭长而诗意,是个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和尘世之感的男人。
丹杨和何川两个人隔着条街遥遥对望,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川停顿了下,道:“下次直接进我房车就行。”
丹杨:“……啊?”
“我的意思是,”何川慢慢地,又有点不自然地说:“——你别在外面坐着,房车里至少没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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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杨到剧组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五点多了,他们剧组的盒饭本来送到时就不热,李适给她留了一份,可是丹杨拿到手里的时候已经冰冰凉的了。那天的盒饭也格外难吃,鸡腿没熟,大头菜炒得夹着生,丹杨没扒拉几口就吃不下去。
剧组真苦啊,丹杨一个人走在街上想,长大就是这样的,慢慢发现曾经憧憬的那些事的裂痕,发现它们并非完美的。
……
五六岁的时候丹杨曾经想去当宇航员,七八岁的时候她发现当宇航员要学数学,遂放弃了自己的头盔。
九岁那年丹杨想去水族馆当人鱼,后来十岁的她发现人鱼的橡胶尾巴很重,而且满是裂痕。
十一岁的那年,丹杨想去当个编剧,在剧组遇到何川,与他平等地交谈。
二十一岁的这年,丹杨大三,进了剧组,进组时的身份是个不能在片尾署名的编剧,副业是给何川跑腿,剧组的盒饭难以下咽。
大家都很忙,那剧组的盒饭连鸡腿都炒不熟,玉米粒又凉又咸。
可他们说,丹编剧,你已经很年轻有为了。
丹杨心想,如果这都算年轻有为,那那些“不年轻有为”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些人,那些百分之八十,甚至百分之九十八的人,终将如此庸碌无为吗。
仿佛这世上没有人会当宇航员,没有人去做水族馆的美人鱼,没有人去转大风车,也没有人去种太阳。那些怀有过这些诗意而童真的梦想的孩子,终究变成了芸芸众生。
——可是即使如此,这里还是有美好的地方的,可见这世上的梦想破碎之后不都是□□裸的残骸,因为这个剧组有她仰望了十年的何川。
…………
……
丹杨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脑内百转千回,满是人生与哲理的碰撞,最终肚子咕噜一声,像是脑力运转过度,大脑发出的对没煮熟鸡腿的抗议……
丹杨:“……”
丹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