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大天师窥视一人乃至一国气运,从未失手出错。更何况是耗损心力,因此重伤。
文浅不解其中原由,倒也不多过问,他抱起砍作门槛的木块,心心念念都是赶快收了鱼回去,不想与姬玄桢再有交集。
姬玄桢一眼千年,可窥视世间大道气运流转,辨清妖魔神怪,也自然能看穿一人心思。文浅那点思虑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无异于置于光天化日之下。而文浅为何始终对他持有戒心,个中原由姬玄桢自然心知肚明。
“那小镇少年。”外来老道没有直奔小镇去,反倒是转头向着文浅走来。老道在前面询问文浅,脖颈上栓有锁链的青衣少年在老道身后龇牙咧嘴,作恶犬咬人状。文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什么事?”
“小镇在哪个方位?”老道开口一笑,满嘴黑牙为其平添几分狰狞恶毒。
文浅指了指小镇方向,不忘好心嘱咐:“要是去得晚就没地方住了,你们要久留就得赶早。”
老道抱拳谢过,手上锁链一扯,拖拽着青衣少年离去。
“不卑不亢是不错,但对有些人,你大可傲气一些。”姬玄桢取出朱砂符箓,以手为笔,蘸取朱砂,在符箓上写就形势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知道了。”文浅心思千回百转,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被迫归于平静。
姬玄桢坐在一边强忍笑意,胸中愤懑气十去八九,又是一身轻松惬意。不过文浅懊恼并非他有意为之,只是无心之举。
“在小镇这方天地间,不是我这般有通天手段的人,难伤你分毫。当然你以体魄残缺,手无缚鸡之力,气府空荡修为匮乏,也伤不了他们分毫。不能对杀便可以此自恃,傲气一些。你是文家圣人之后……”姬玄桢递出符箓,文浅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
“道士。”文浅将符箓揣进怀中,一网鱼拉起,河面波光粼粼,水波荡漾。肥美的鱼儿在网中抵死挣扎,终究也无济于事,被文浅收入鱼篓。
姬玄桢起身袖手,以示洗耳恭听。
“你打得过夜先生吗?”
“……”
姬玄桢哑口无言,思索一阵后竟是心湖激荡澎湃,久久难以平复。若说不是对手,免不了道心蒙尘,修为受损。要说是对手,激荡难平的心湖免不了变成一番风起云涌蛟龙作恶电闪雷鸣的大险景象,亦是损伤自身。
不论如何应答姬玄桢都要自伤三分,因此只能是缄口不言,默念道教经典以化解因文浅无心之语而重新拢聚的险恶气象。
要是姬玄桢回答了,对于已然受损的体魄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那是自寻死路。
“你何必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姬玄桢仍是双手拢袖的仙逸姿态,但与文浅相处一段之后,一身气势已是十去五六。对于堂堂道教真人来说,无异于被当街打脸,丢尽了颜面。
文浅不以为意,道士先前抓准了他凡事必求根底究竟的性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文浅不解其中原由,多加思索也是不得其解。当时道人虽是强忍笑意,可神色之中戏谑姿态文浅多少能看出一些。而睚眦必报仇不隔夜是文浅本性,当时姬玄桢自称手段通天,文浅便随口一句反击,并无邪心邪念,玩笑而已。
他当然想不到这句话于姬玄桢而言等同翻天覆地。
气运与夜剑涯密切相关的姬玄桢一再中招,先是自作聪明,后是文浅以无理手打出杀招。怎么想姬玄桢也不觉着自己棋差一着,只是有人能窃天之功,取巧走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