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望着遍地荒草与杂乱土堆组成的村庄,激动地喊了一声“伙伴们,我们回家了”。
高喊过后的王平岭,由于情绪激动,微微发颤的身体随即启动了脑中的回忆。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一棵青绿阔大的老槐树旁,他靠着这棵树粗壮的身躯,周围是连绵而去的山坡,坡上随风四起的麦穗与青草竟相生长,远处有高大的山峰此起彼伏,山下高低错落的土屋茅房相得益彰。
而他的四个伙伴们在一刻钟之后便会在这些房檐攀爬而来的村口尽头展露身影,身后如长墙一样密密匝匝的森林,从山脚而出到无边蔓延,那是他们将要走去的地方。
王平岭满腹的童心以及自负的自信,使他在看到他的伙伴们靠近身边时,依然假装没有察觉,他低着头装聋作哑,手里耍着他父亲王石给他打的纯铁剑,脸上紧皱的皮肤、咬牙切齿的神态意味着他心中憋了很久的笑容。
“王平岭,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被你父亲拿狗链子给拴着,不来了呢。”
陶万钧揶揄的话语并没有让王平岭改变内心兴奋的心情,他释放的畅快大笑可以看出他大好的心情。
“啊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呢,我只是在研究我父亲给我打得这把剑,一时入了神,没注意罢了”,王平岭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一边说,“没想到我父亲平常那么凶,临到走了还给我打了把剑”挥舞中用力过猛差点脱手滑到陶万钧。
“嗨嗨嗨,掌稳了,王平岭,我说你就一使棍子的料,让你使剑真是糟蹋了你不对,是糟蹋了剑。”陶万钧讥讽到。
“我首先把你糟蹋了。”说罢,王平岭便做出挥剑砍向陶万钧的动作。
“你们俩别喊了,村里人看着呢。”秋渊泽沉厚的声音如同他父亲秋远山一样,总会莫名其妙地让人信服。
身后寂寥的天底下,四五十人拥挤地站立着,脑袋挨着脑袋,身子挨着身子,脸上的表情是肃穆与担忧并存。一些年幼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顶在头上,他们无知的世界并不明白今天大人们是怎么了,四个哥哥姐姐要到哪里去。
秋远山望着村口送别的陶家村人,他们最后一次的集体聚集,以道别秋远山的行为出现,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和目的,现在看来都显得如此庄重让人窒息,以至于回首都不忍直视。
在这样庄重的道别中,王平岭和陶万钧停止了没心没肺打闹的说笑,他和孟慈、秋渊泽、秋远山一样,开始打量这个养育了他们数十年的村庄。
他们看见柳可安留恋的哭泣,哭泣中泪水被双手捂住,他们看见陶长生对于自己顽固儿子誓要离去的一脸气愤,气愤中又掺杂着对儿子的不舍与不安,他们甚至看见站在人群最角落的王石,他躲在人群边缘观望着自己的儿子却深怕被自己的儿子发现一样,显得扭扭捏捏。
王平岭第一次发现自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竟然涌出了一汪眼泪,尤其是当他看见他父亲扭捏不让他发现的姿态时,这泪水便夺眶而出。
秋远山在此时开始承担了决策者的位置,他的转身离去,让四个童年伙伴擦掉眼泪,最后望了一眼陶家村,便提步而走。
这种悲伤的情绪在离开陶家村后,很快就被冲淡,当他们站在城墙一般的森林面前时,对于未来的憧憬和冒险的兴奋心情成为主导情绪。他们长时驻足在这座森林面前,开始了留恋过往与走向未来的迅速转换,直到秋远山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