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见识了安蓟宏伟、边塞黄沙,刘余逸一路北上,再由北转东再转南,回到了神扬道。一路上多有不测,大概是没人会觉得这个有些黝黑的十几岁孩子能有什么厉害,因而很多人吃了苦头。却也不乏一些人善意相助,年方十三的刘余逸总是默默记在心里,以求他日相报。
闲来居可不着清闲,沧江有支流途经此处,沾了庐浮山的名声被取作庐江。庐江水流平缓,两岸草木阴郁,风景独好,又常有文人墨客泛舟游庐浮,故而两岸多有酒馆茶肆,再取上一个附庸风雅的名字招徕顾客,闲来居想来便是如此了。
酒馆不大,店家是个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朴素的文衫,柜台上下铺满了书籍,大都页面微卷,不沾灰迹,显然被经常翻阅。中年人总是埋在柜台看书,常年下来,脊背已经有些佝偻,眼神也不那么太好了,有些字总要拉进了才能看的清楚。男子从来不招呼顾客,酒馆的生意都交给了妻子打理,只是整日除了喝茶便是看书,算是清闲居里难得的清闲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被熟识的人称作清先生的男子,倒是有个姿色不俗的夫人,为此总是为人诟病‘环顾书扉颜如玉,不识居中美娇娘’。久而久之,有人又在清字后面添了一个‘痴’字,清先生得以变成了清痴先生。
清先生对此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的伏身读书。娇妻周春娴端来一盏润目金菊,清先生抬头会意一笑,一句话也不说。
清闲清娴,一切尽在不言中。
站在柜台,看上去年愈三十的周春娴怔怔的看着眼前桌子上的十三四岁少年。少年容貌娟秀,隐隐有些女相,想来其母肯定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只是少年肤色有些黝黑,像是多年奔波所致。经营的久了,周春娴也有了些看人的本事,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是孤身一人,但是光凭直觉也知道这少年总是有些依仗的。
刘余逸双手捧着清茶,闭目养神。绕了一圈繁境,总算要回到故乡,算了算离年关还早得很,听闻庐浮山有盛事,这就折了个小弯来到了庐浮山。
一行两年,刘余逸身无长物,只有一把陪伴了将进七年的被自己亲昵唤作‘桂花糕’的桂子剑,尤记得是自己四岁时师傅给予的入门礼。倚泰当时笑说道:“这把剑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便由你来为它取一个名字。”年幼还惦念着清晨五婶唐晏柔新蒸糕点的刘余逸,随即便取名桂花糕,被倚泰笑着点了点刘余逸脑袋,让刘余逸记住倚泰重新取就名字的桂子,又随口传了几个口诀,就被打发到了钟大伯那里练剑。待自己将口诀融汇了,再新传两句,又被打发到唐五叔那里读书,周而复始,只有这把桂子剑陪伴自己最久了。
剑长三尺三寸三分,四岁那年初拿到时比自己还要高上许多,不要说提,就连拖都拖不起来。即便如此,还是在大伯的督促下每日与桂子为伴,提不起就拖,拖不动便摸。腕不能提,手不能拖的刘余逸只得每日都抚摸着桂子剑,剑茎上缠有不知名丝线的乳白色剑缑,握上去沁凉舒爽,年少的刘余逸就总在盛夏握着桂子剑纳凉,从不觉燥热。
剑格下端是两朵镂空桂花,花下剑脊处印有两个直到后来登上孤竹之后也不知是什么的文字。除了这两个字,剑脊剑从直至剑锋,都绘有桂花纹络,细细辨认,无一朵意味相同。
兴许是庐浮山盛会将起,清闲居外人流也多了起来,闭目养神的刘余逸睁开眼,就看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女坐在自己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桌案旁的桂子剑。
“你这把剑,卖吗?”少女有些腼腆,问完话就把头低了下去。
黝黑少年刘余逸平静答道:“不卖。”
“哦。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