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藩王在政治上一般等于零,但在礼仪上仅下天子一等。个别较真的藩王,时常因为礼仪上被轻视而与掌握实权的文臣集团发生冲突。
被废的唐庶人朱聿键(后来的南明隆武帝),正是因为要求路过南阳的文官依制向他朝拜,得罪了天下的文官集团,这才不断地被文官们下烂药,直到今天还被圈在凤阳的高墙中。偏偏面前的这位蜀世子也如唐庶人,极为看重上下礼仪,要求臣下恪守规矩。
儿子张以衡这般轻浮失礼的举动落在张法孔眼里,张法孔那张皱巴巴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有心狠狠斥责儿子,却碍于身在世子近旁不好发作,只好用双目恶狠狠剜了儿子一刀。
然而世子的反应却大出乎于张法孔的意料。
因为世子见到儿子,如见到多年好友一般的亲切:
“张先生不必拘礼,来,随便坐着说话!”
“世子,您与犬子相识?”张法孔惊问。
“自然认得!”
世子笑答道:“利类思是意大利人,安文思是葡萄牙人,他们会说意大利语、葡萄牙语、拉丁语和一点点中文,可本世子与罗姑娘只懂中文与英语,就是不懂意大利语、葡萄牙语和拉丁语。彼此言语不通,只有瞎比划,这会误了多少正事?所以呀,没有您这位公子当翻译官,我们见面只好手舞足蹈了!只是您家公子从不自报家门,本世子也是今日才知道他乃张老大人之子!”
世子言语轻松诙谐,张法孔却一阵脊背发凉。
没想到,这黄发碧眼的利类思还是世子宠臣,得偿所愿恐怕还要费些周折!
更可虑者还不是世子,而是眼前这不谙世事的傻儿子。若是他当面与自己顶撞起来,自己老脸往哪儿搁?
张法孔正忐忑不安地想着对策,那两人已经说话了,是世子开问,儿子作答。
“张先生,本世子上次拜托打听的事情……”
“世子,学生已试探过利类思。他没有听说过什么英国的牛顿,也不知道什么是运动三定律……”
“那哥白尼与开普勒呢?”世子的声音有些惊喜。
“这两人利类思都知道。他说这两人如马丁路德和加尔文一样,都是基督教世界的叛徒,都该送上火刑柱烧死!
利类思还问世子如何对异教徒的世界知之甚详?我看他是忧心忡忡、怕您误信了邪教,将来下了地狱……”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从外臣眼中向来不苟言笑的世子口中发出。
惴惴不安的张法孔心中愈发忐忑,不知今日自己主动提起夷人夷教的话题,到底是福是祸。
就在张法孔琢磨自己的小心思时,世子已经止住了笑,重新开问道:
“那澳门的工匠何时可以到来?利类思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他和安文思也在翘首以盼,以便早日献给世子,可是……”张以衡摇摇头,不过随即露出些笑容,“不过吴大人写的信倒是起了作用。南京和杭州的教会都向成都派出了教士……”
“教士意义不大。他们懂的本世子与罗姑娘都懂。”世子大气地挥挥手,打断张以衡强调道:“本世子要的是工匠,要的是能够护国安民的能工巧匠!”
“是的,这点利类思和安文思都清楚!”
张以衡对世子的打断只是报以一丝微笑。
“所以派来的教士还会带来上千册精装书籍,已经运去京师的几千册也会誊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