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水,已经咕噜噜冒热气。再添几根柴火,或许就能沸腾。
顾绛回归状态,朱平槿也不再装聋作哑打哑谜。他径行将第一根柴火扔进了红艳艳的炉膛。
那根柴火,便是他自己没想明白的重大问题之一。
“前方军报:闯贼在攻占归德府之后,于四月与袁营袁时中合营。上月中,闯贼又打下了杞(qi)县。
如此一来,开封周围屏障尽撤,已经危在旦夕!以闯贼流窜迹象,必意在三攻开封。
开封,周藩封国,省垣所在。开封一失,中州不保,大明朝南北断绝,京师亦危矣。是故开封告急,朝廷定会派兵解围。
秦军襄城新败,正在休养生息,短期很难出兵;左良玉拥重兵二十万,自然是援兵主力……”
朱平槿将自己对中原战局的一些重大判断倾囊而出。说到此处,他沉默半响才接了下去:
“本世子料定,左良玉不过为丁启睿驱使,本身并无战心。他若佯装兵败撤往襄阳,朝廷或有处分。那时,护国军便可以金牌令箭为符,以钱粮功名为饵,吞而并之……顾先生自金陵而来,熟知国朝内情,不知以为如何?”
原来世子以顾绛之策引出襄阳,并非要论及什么天下之吭,打的只是杀将并军的主意!
探知真相的这一瞬间,殿外骄阳似火,而殿内的空气却冰冷得似乎凝固了。
“万万不可!”还是顾绛及时出言,打破了坚冰。
当顾绛明白道出反对的理由,几乎所有的将领,甚至包括朱平槿自己,都将吞并左良玉的想法暂时摈弃了。
顾绛道,由于左良玉愿交好于东林,是故左军情形江南士林较为了解。
早年左良玉专办河南剿贼事宜时,兵额只有三千。后来升为平贼将军,兵额也只有两万五。然而左良玉十分善于招降纳叛,名声大了,许多贼人便来投他,所以左良玉的军队就越来越多,以至于目前竟有二十万之众。
区别过去的经历和现在的职位,左军将领可大致分为三类人。
第一类是左良玉的亲兵家将,共有五大营,人称“前五营”。其中主力为六七千铁甲骑兵,主要的人物有卢光祖、李国英等人。左良玉是辽东人,生在山东,所以他的亲信家将几乎全是辽东山东籍。这些人除了左良玉和他唯一所剩的儿子左梦庚,旁人根本拉不走。
第二类是原来杨嗣昌与熊文灿的督标余部,以及部分受左良玉指挥的楚军旁系将领。他们在左军中是实力最弱的,手下除了少量本部的兵马,往往掺杂了大量的股山贼流寇。其代表人物是原四川总兵方国安、总兵张应元、监纪副将卢鼎等人。这些人与其他楚军将领一样,只要有大义的名分,是相对容易指挥和争取的。
第三类是就抚的流贼。左良玉长年追剿流贼,秦贼所降者多入左军。如混十万马进忠、铁骑王王允成、一斗粟金声桓(注一)、混天星惠登相以及李成五人,并称为“外五营”大校。
这些将领除王允成等少数人以外,本就是流贼出身,并无朝廷与忠义的意识,有奶便是娘。加之左军兵多额少,这些人便借机肆意抢掠。左军军纪之坏,甚于他军;而外五营军纪之坏,又冠于左军。护国军代天吊民伐罪,岂能收编这帮顶着官军帽子的流贼草寇!
况且,天下能战之军,如今不过秦军、左军与关宁军三支耳,朝廷大臣即便要处分左良玉,皇帝也未必会同意!
“既是仓促间左军难以收编,若其为闯献所逼迫,弃守襄阳。以先生之见,左军将迁往何处?”朱平槿问出了他没想明白的重大问题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