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静谧的养生殿内,光线昏暗,袅袅青烟在空中聚拢又飘散。明黄的纱幔鼓动着,像是一张张巨兽的嘴,张开獠牙吞噬一切。
李心玉穿着一身曳地的素色罗裙,金钗步摇,缓缓走过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回廊。
推开大殿的朱门,转入内间,垂有明黄纱帐的龙床上,躺着一个沧桑清瘦的男人,被褥盖在他的身上,竟显不出身体起伏的轮廓,连呼吸都是一掐即断的虚弱。
“父皇,是我。”李心玉跪在龙榻前,轻轻握住李常年一只枯瘦的手,将他蜡黄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轻声道,“女儿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心儿……”老皇帝的胸膛中发出支离破碎的嗬嗬声,紧闭的眼皮费力地抬了抬,露出他浑浊的视线,虚弱道,“心儿,朕的……好女儿……”
“父皇……”
李心玉的话还未说完,李常年却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攥着李心玉稚嫩的手掌。他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李心玉吃痛,眼里已有了泪花。
李常年费力地睁开眼,哑声道:“心儿,你想利用郭萧来追查朕的丹药……是也不是?”
“父皇,那丹药的配方不对,姓吴的老术士一定有事瞒着你……”
“心儿,收手吧,不要再淌这趟浑水了!”
“可是服食丹药已经掏空了您的身子,您不能再继续吃下去了!”
“听话,心儿!朕已是残朽之躯,可你和瑨儿不一样,你们还年少,不该折损在这里……心儿,收手吧,安心嫁人,郭家会护你一生平安……”
李常年艰难地呼吸着,眼珠上翻,视线已开始涣散,如涸泽之鱼般张着嘴,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相信我,心儿,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残酷,你和瑨儿……承担不起……”
“父皇,到底发生什么了!”
“孩子,朕无能,护不了你母亲,也护不住你……收敛起好奇心吧,听朕的话,唯愿你们平安活着,就足矣……”
李常年紧攥的五指渐渐松懈,无力地从李心玉的脸颊旁滑落。李心玉慌忙接住父亲滑落的手掌,浑身发颤,崩溃哭喊道:“父皇!父皇!”
而下一刻,龙榻上的李常年化成烟雾飘散,画面陡然翻转,竟变成了清欢殿的格局。
大殿的门被人猛地踢开,她看见大太监刘英执着森寒的刀刃朝她走来,阴笑道:“老奴前来,借长公主殿下的脑袋一用!”
“不要!”清欢殿的睡榻上,李心玉大喝一声,猛地睁开眼,惊坐而起。
夜深人静,残烛昏暗,她竟是又梦见了前世之事。
李心玉浑身冷汗,一手扶额,拥住了瑟瑟发抖的自己。丹药,出嫁,宫变,刘英……前世种种如蛛网缠缚,裹得她透不过气来,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零散事件串联起来。
可哪怕时隔两世,她都没能摸到这根线背后的真相。
前世,李心玉刚怀疑丹药有问题,父皇便猝然离世,老术士畏罪自裁,线索自此断了;她利用掌管御林军的郭家追查婉皇后遇害真相,想借此揪出幕后主使,谁知出嫁中途被裴漠抢亲,与郭家断了来往;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宫中,却突逢宫变,大都护王枭叛变,射伤了她的一条腿,刘英趁乱闯入清欢殿,杀死了……
刘英?
一想起这个名字,李心玉便头疼。她重生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趁机杀死了刘英,可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刘英向来贪财怕死,琅琊王叛军兵临城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