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谷中静悄悄的,偶尔有风吹动竹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唐之袖安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寂静的氛围很快便让她感觉不自在起来,她看看将手背搭在脸上、仿佛已经睡过去的唐无乐,勉强记起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来探病。
“少爷安好。”
唐之袖倒了一杯水,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推过去,心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嗯。”
唐无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如今长辈们不在,他在唐之袖面前便完全换了一副面孔,言语神态间都变得懒洋洋的,无形中透露出一抹高傲。
“此番我受伤不轻,堡内可有哪些不长眼的跳出来?”
唐之袖微微摇头,忽又想起唐无乐正闭目养神,复又开口道:“师尊亲自出面管着斩逆堂,不曾听说过什么风言风语,我这几日都在唐家集,内堡别处的情形无寻少爷想来比我更清楚。”
“那外堡呢?”
“外堡……如今倒不平静。”唐之袖在来之前做过准备,此刻并不想瞒着他。“小婉小姐之事虽有人议论,但现在外堡弟子间更多在传着书雁小姐归来之事,嚷嚷着要查账,颇有点群情激愤的势头。”
唐无乐猛然睁眼,他是斩逆堂下任堂首,便是受伤,也未完全断了自己的消息渠道,听到此事,面上顿时露出一个带着怒意的冷笑:“传什么?大姐是唐家人,用自家的银子,哪轮得到那些东西指手画脚!”
“您若这么想,我也无法。”唐之袖喝着竹叶泡的水,闲闲地道:“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个数目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再给书雁小姐几辈子她也赚不回来,嫡支出了多少我不清楚,但外面的帐已经乱得不行。我随意听了一耳朵,如今单是蜀中总堂的账面上,近七八年的攒下的银子都在这两年间被用各种由头支了出去,东都、江南几个进账多的堂口,账面也有被动过的痕迹,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其中的问题。这还只是最易查的买卖,若真要连带着把敏堂力堂这些同样支过钱的格物堂都查个彻底,就算拉上所有会记账的,没个几月也查不完,涉及的数额之大,只想想就吓人。”
唐无乐一挑眉,斜觑着身边的人:“你现在与我说这些,可是心中也有不平?”
唐之袖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少爷想差了,这些事与我何干?我又不靠堡中份例过日子,师尊少了谁的口粮都不会少了我的。不过外堡中指望着份例过活的不在少数,这断人财路,啧啧……”
“是啊,堡中上下就数你过得松快。”唐无乐的语调缓和下来,不过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日前听闻,下头将要运往东都的一批十样锦,在唐家集竟被截下了小半,都划去了你的名下,还有些好木料什么的。怎地,你莫不是想嫁人了?这么着急攒嫁妆?”
唐之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她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又不是没付银子,你作甚管我?!”
唐无乐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两眼,再次放松下来,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枕头上。
房中一时陷入安静。
唐之袖嘴上不肯服输,心中却着实羞恼不已。她平日里过得不算节俭,但也绝对称不上奢靡,赚来的银子除去应付自己的日常开销,其余都交了家里。可她的母亲薛娘子却是个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主,在过去连吃饭都困难的日子里仍不忘每日抹上胭脂,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如今手里有了钱,各种衣料首饰文玩摆件买起来更是毫不手软,加上日常吃的药材补品,每回都能将银子花的干干净净,根本攒不下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