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一如往昔,一身混不吝的气概,既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也不像是位高权重的朝臣,反倒像是……
像是游侠。
天生一股浪荡的气质,怎么看怎么跟旁人不一样。
陆锦惜打量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奇异,自也不把这一点所谓的酒钱放在眼底,只好奇地问他:“旁人都说你是辞官了,可朝野上下没一个人知道你是什么打算。我是真想知道,方大人如今这年纪,怎么看怎么前途不可限量。好端端地,辞官做什么?”
“什么前途不可限量?”方少行把酒坛子一晃悠,嗤笑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是轻狂气,“老子都把薛况弄死了,身为武将,做到顶也就这样了。当年在边关打仗的时候我就不服气他,总想着有一天要超过他。可真等他死了吧,也没仗打了。再说即便打仗也没人能赢得了我,忒没意思。”
“……”
这话若传出去,怕是他方少行有十条命都被人打死了。
陆锦惜眼角微微地一跳,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也坐了下来,开了另一坛子酒,与他一碰,略喝了一口,才把骂人的冲动给压了下去,续问道:“那接下来就没什么打算了吗?成个家,立个业?总不会后半辈子就这么吃吃喝喝嫖嫖赌赌吧?”
这一个“嫖”字,听着怎么这么刺耳?
方少行眼皮一掀,挑眉看了她一眼,想起自己那狗窝似的府邸,对所谓的“成家”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方少行生来只为风云,安稳的日子不适合我。”
“看来是有打算了?”
陆锦惜在这种时候一向很敏锐。
方少行笑,也不明说,只向她卖了个人生里很少卖过的关子,道:“人这一辈子,若没有目标,没有想要打败的人,也是很无趣的。方某人是什么打算,夫人来年一定能猜到的。”
说实话,这一刻陆锦惜只想拂袖走人让方少行自己没钱付账被人打死在酒楼里,但想了半晌,到底觉得他这人也不错,坐着陪他喝了一会儿,才告辞回了府。
次年春闱,她总算知道方少行那话的意思了。
永嘉六年金銮殿试,辞官已近两年的方少行赫然位列前三甲,在糊了名的情况下被萧廷之钦点为榜眼,震惊朝野。
那一天下朝回来,顾觉非笑了很久。
陆锦惜听了消息,只觉人在梦中,都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的打算,竟然是这般吗……”
没了武将第一的薛况,终是盯上了顾觉非这文臣第一。
“你还笑得出来,竟是半点也不担心吗?”
她看了顾觉非一眼,不由询问。
顾觉非难得沉默了片刻,接着却是摇头,唇边笑意清浅,双眸中带着几分高旷悠远的味道,只道:“天下之大,自是人外有人。往日人都只当他方少行是个莽夫,是自命不凡,如今才知道他是真的天纵奇才。仔细算算,若非此人实在荒唐放旷,便是我也未必能及得上他。但这却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人活在世上,没有能与你匹敌的对手,到底显得落寞……”
活着,便永远在征战。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遇到怎样的对手,面临怎样的困难,可不管是以往还是将来,都不会想要退缩。
方少行为风云而生,顾觉非也从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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