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劝过他:“现在干活儿都来不及,那读书上课的, 我看不如停一停。你真想念, 往后买卖做稳了咱们再去。”
毛哥却摇头:“这样的事情, 只要一停了, 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开始了。何况如今我们也没空闲抄书看书去, 就靠着上课才不至把从前学的给忘了, 更不能停了。”
劝他无果,良子也只好接着跟他受累。
随着生意越来越好,南城的那个小门脸如今另外雇了个人在看管,他们俩就管在村里做煤饼晾晒。这时候又有个难处了, 要是不雇人来干, 就他们俩,撑死了一天能做出两百五六十个,这是早起晚睡地干才能到的数。可若是雇了人, 他们这做煤饼的器械就难保叫人学了去了。——真是两头挨堵,没法子可想。
他这里正挠头,力气坊那里也出了些事故。
如今有些家用那个溜索运货尝到了甜头,就人工同这个混着用。接了活儿先同人问定了, 在装卸的法子上有没有讲究的, 若对方说没有, 那他们就先用溜索试试。这么一来,难免就伤了人工。有时候一天来的几船都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那就全用溜索装卸得了。
就有人寻工头儿们说这事儿。工头儿们回话也简单,这用溜索也一样要人使的,你们学着用用这个,不是一样干活儿?有些人一听还是这个理儿,等下回有人用这些东西装卸的时候,他们就在边上看看,同人套套词,问问还有什么眼见不着的该注意的地方。
等真能上手了,两三个人装卸一条船,一天下来一算账,比从前的只多不少。这下都兴头了,能学的都尽量学学去。工头儿也本着公平的意思,凡会使溜索的,分作几组,轮着来,也不叫哪个吃亏。
可有人不高兴了。谁?那些大工啊!他们从来是凭着自己力气大,一趟能扛人家两三倍的分量,或者有些金贵的大东西,那就只能靠他们来。所以他们的工钱比寻常的都高,有时候一个月下来一算总账,恨不得连工头都比不上他们。
现在有了这玩意儿,他们是不惜得去学的,可看那些本来力气能耐不如自己的摆弄着那东西竟赚得也不比自己少了,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久而久之,对溜索这东西就十分瞧不上。
这大工里头也有抱团的,私底下说起了几回,不晓得谁出的主意,往后哪家用溜索的,他们就不在那家干了。
这力气坊里头的工头是定的,扛活儿的就不一定了。有些喜欢蹲定坑的,在一处干几回,同几个工头混熟了就不爱去别的家。有些就喜欢四处走走,都混个脸熟,看哪里活儿合适就去哪里,也并不犯忌讳。
于是渐渐地就发现那些大工只在几个力气坊里干,旁的家喊他们,他们就寻借口推脱。后来就都晓得他们这意思了。
这溜索还算个新东西,有的力气坊东家比较老派,看这东西只算个“奇技淫巧”,便不爱用它。有的是起先也跟着仿了,只是仿得不成,甚或用的时候还出了些岔子,闹得挺没面子,之后也放弃了。如今那些大工们一起这个苗头,这些力气坊立马跟着使劲,标榜自家做的是只用“肩背力气”的“谨慎行当”。也有客人专认这个的,也算一拍即合。
装卸的货物里,有单箱就极重的,这样的东西一般只有大工们能扛。寻常人得两个抬,这铺板就得讲究了,停靠也得等专门的位置,这些都耽误功夫。这回叫他们一闹,这样单箱重的活计有些力气坊就没法接了。没办法,聚不起那么些大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