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量笑道:“我们还都挺安生的。当日来了这里,有亲戚投靠的都靠亲戚去了。后来见我们在官租坊住了,有些同亲戚家里住着不舒坦的,便也索性搬了来。那时候我就同他们说了,这下手得快,坊里各样东西都齐全,又白天黑夜都有人管着,价儿还那么便宜,到时候准保得满。果然!
“喏,这俩小子,都是带了媳妇和孩子过来的,都直接在里头租了单间小屋住着。若是晚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轮不上了。之前有两家在县里赁了屋子住的,也幸好签得早,现在那块地方差不多大小的房子,租金都快涨了三成了。
“幸好这房东人倒不错。要不然虽有衙门的文契管着,他要不乐意了,天天给你这个那个添点事儿,也住不踏实。我叫他们家去时候,就带些咱们乡下的东西来送送人,也是个意思。便宜不能白占,大家都得说得过去才好。”
方伯丰就想起半山来的那群人了,只是这话要说起来未免有背后说人之意,便也没开口。
有一个汉子道:“上年我们的活儿干得不错,加上如今女人家也容易找活计,娃儿还能在这里上学读书,都说踏实干两年,在县里买个小院子住可就太美了。如今啊,可别琢磨了,还是踏实挣些钱回家种地去吧。”
另一个也道:“若不是有官租坊,这么些人都要在城里赁屋子住,那租钱得涨成啥样儿?累死累活干一天,都付了房租了,谁还来?!”
常量就笑:“你小子怎么不说官库工地上本来就有地儿给我们住的,你是舍不得媳妇才掏的那冤枉钱。要不然你只往工棚里一住,谁还收你一文钱怎么的?付钱的时候喊苦了,乐的时候你怎么说呢?!”
都几碗酒下肚了,听了这话便跟着起哄,那汉子面上通红指着其中几个骂道:“你们还不是一样?!笑我做什么!”
常量怕他羞恼,又怕方伯丰这样的斯文人不自在,便又扯开话头道:“那日还听一笑话,说如今县城里住家,晚上躺那儿算算自己住的屋子的租钱,都觉着心惊,——这也太贵了!住不起,住不起!”
边上几个都笑起来,还有一个道:“三猛他们家租的屋子不就是那样?一个院子里,东家一家几口就挤了一小屋,剩下的全租出去了。想必也是觉着自己住得太贵了。”
一年轻后生大约也是见过那样的,摇头道:“可怜得很,住得都没有我们家牛住得宽敞……”
却叫一个汉子啪了下头,说他:“傻呀?人家那屋子多腾出一间来就是一间的收益。咱们干活种地哪样不得费力气?他们只往那儿一躺等着收租钱就成了。这还可怜?我看你也就跟你们家牛差不多……”
方伯丰听他们言语来去,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上梁之后又过几日,这房子就算盖好了。方伯丰忙着同人里外收拾了一回,之后就等选日子打灶暖房。这也是德源县的一大风俗,只是打灶的这日只请亲近的人,上梁请的人多,邻舍隔壁的都不能落下。
这日方伯丰得歇,岭儿跟着苗十八去山上,湖儿送去后衙学“做官的学问”,灵素从饭庄子回来就去看自家的新房子。推了门进去,见方伯丰正在整理前头那几畦地,左右看了看笑道:“院子还是老样子,只屋子改了样儿,嗯,就像一样的摆盘,中间酱排骨换了块盐煎肉!”
方伯丰听她这不着四六的比方也不禁乐起来,俩人就挽了手前后里外转着细瞧。又一边商议着:“这里重新打个高些的柜子”,“湖儿房里书架得多放一个”,“岭儿要咱们的床,咱们自己另外再打个宽绰的……”
如此说说停停,再转出来站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