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走,这边谷大夫对自家师兄道:“难得你肯同人说这么些话。”
莫大夫笑笑道:“我们占了人家的地盘,还闹得人家来一回跟做客一样,我自然也会客气些的。”
谷大夫听了便笑:“你这话也就哄哄鬼,你要能有这样待人接物的心量,还至于只能在神庙里寄居?”
莫大夫便道:“神庙里有什么不好?他们本就是标榜要救济贫苦的,我这般贫又这般苦,不是正该他们展示慈悲?你也不用劝我,你们那日子你们过着觉得高兴,我瞧着却跟坐牢没分别。弄个屋子把自己一圈,只这一处是‘家’,是能安心踏实的地方,一下子就把外头那么大天地都闹成‘陌生’的‘别处’了,何苦来的?!”
说了也不管谷大夫如何对答,又接着道:“我说这孩子不错,只因她做‘善事’却并没有‘善心’,是个难得的。”
谷大夫一愣:“你说她没善心?这叫什么话!”
莫大夫笑道:“不错,就是没‘善心’。你别忘了我寻常都住在哪里的,神庙啊!我可见多了行善事的人!只他们的善心只怕都比做的善事还重。放生也好,捐钱捐药铺桥修路也好,多少人做的时候,自觉自己是在做‘善事’,他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在‘行善积德’。还有甚者,生怕自己做的好事神仙不知道或者听漏了,还得特地拿个本子记下来,或者写成笺子烧了……
“你瞧这位,我们要住便住了,明明是人家的地头,她却并没有自己在‘做好事’的自觉。来了这里也没有主人来关心‘客人们’的礼节招待。这是心上根本的功夫,难得,我自然愿意多说几句。更何况这针砭之术还是人家自己习武生了气感才捋出来的,若是个寻常人得了,怕不得赶紧密录下来传给自己子孙后代当个家传秘籍呢!”
谷大夫听到这里,才笑道:“你这说话也与常人不同,听得叫人一惊一乍的。”又道,“她不止这里有善事,城里还开着书楼,只要认字的就能进去随便看,还能在里头抄书挣银钱。燕师兄前阵子还去给里头抄书的子弟讲了一回课,我看你也去讲讲好了。”
莫大夫摇摇头:“讲什么?讲医术?那么些医书,他们认字了自己去看不就好了!讲世事道理?若真有心,哪里不是道理?日头东升西落,四季流转变化,什么不是道理?只在自己学不学罢了,哪里用人特意去讲!”
谷大夫就笑:“你也太过河拆桥了,难道你这身本事,不是咱们师父们教出来的?又说这样的话了!”
莫大夫笑道:“你怎么不说师父们教了那么些徒弟,怎么也没见几个真出息的!医书都是这几本,怎么读出来医术却差了这许多?真正管用的大道理都是世上说烂了的,谁从小到大没有听着几句,怎么嘴上清楚实际上却活得乱七八糟的人比比皆是?
“一样功夫和精神,我干什么要拿去讲课教一群不知道会不会学好的人,却不拿来我自己研究研究象化流转的学问,至少我自己晓得自己是真的想干这个。”
谷大夫只好叹气:“好好好,算我多话多口舌。”
又说灵素接了岭儿和苗十八回家,一家人吃过晚饭,各自歇下。她等方伯丰睡熟了,便转去后院,披了斗篷往遇仙湖边去。见白天所见那群人果然就在湖边几个神庙里住下了,散了神识听人家有何打算,却是想做什么祈福会的事情。
“果然都是一个路数。”却不知道遇仙湖的护阵对这些祈福忏悔的事儿有没有反应,若是跟不求观的大阵一般无动于衷倒还好,若是同那些小阵一样就麻烦了。
虽则自己如今略会了些灵识通梦之术,只是要给这么些人“托梦”,便是端阳梦也没有这么来的啊!真是愁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