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休沐,我今日提早走一会儿,再半个时辰我便要走,你们要递呈什么,快着些。”卫启濯言罢,将理得齐整的文书往旁侧一搁,在案后飘洒坐下,一串举动宛若行云流水。
众人看得呆了呆,面面相觑。
怎么觉着宰衡大人眼角眉梢都藏着笑?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江辰不知怎的,总觉着卫启濯往他这里瞥了一眼。
卫启濯似乎对他存着些微不喜,虽然这种不喜并未深重到特特刁难他的地步,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他都禁不住要怀疑是否卫启濯这般态度是因为还记得当初撞见他醉酒后跑去求娶萧槿了。
但仅仅是那件事,似乎也不必记到现在。江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谢元白如今已经调任太常寺少卿,今次过来主要是要送呈一份预算请卫启濯过目。他将几份文牍递过去之后,就有些紧张。虽然卫大人今日瞧着比较和善,但并不能保证不会忽然发威。
江辰也有些紧张。他给卫启濯看的是工部昨日合计出来的造船提请。原本这也没什么,但奈何……
造船就要花银子,花银子宰衡就不高兴。
宰衡似乎在银钱上头有难以言喻的执着。他也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位举朝皆畏的宰衡大人有点熟悉,但实质上他们之前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果然,宰衡大人几眼扫罢他递过去的提请,眉尖就蹙了起来:“去年才造了十艘,今年又要造五艘?”
江辰小心答道:“去年造的那些都被户部借走,用来运粮了,兵部如今等着用船。”
卫启濯倏地拍案:“去年造的可都是战船,战船用来运粮?”
江辰从前也是见过他发怒的,瞧见他这架势几乎要给他跪下,一面腹诽工部尚书将这差事推给他来办简直是要活活坑死他,一面强自镇定解释说不过临时借用。
“去跟户部说,将战船归还,下回若遇押运税粮的船只不足,再是如何也不能占用战船。沈大人若有异议,便让他来找我。”卫启濯说着话随手拎起笔,手腕一动,在砚池边角处那仅剩的一点点墨汁里一蘸,在工部那提请文书上利落地批了小小的“不允”两字。
谢元白望了一眼,深深感慨宰衡大人不愧是连中三元的不世奇才,字写得真好,即便是小楷,也能挥出行草的气势。不过宰衡大人也不需要用一个回批来彰显他的气势,字大字小都无所谓。
江辰小心征询押运税粮的船不足怎么办,卫启濯迅速浏览下一份文书,并不抬头:“可以让负责押运的军户去租船,回头朝廷报销。但也要设定限额,不能报多少给多少。我适才算过了,租船的开销比之另造以及造成后的日常养护至少能省十之八-九。等明年施行折银纳粮之后,更是不知能节约多少库银。”
江辰跟谢元白对望一眼,宰衡方才何时算的?
“这些预算超了,”卫启濯用那只墨汁将干的笔画了几个越描越淡的圈,“回去告诉太常寺卿,这些都要减半。他若不服,让他来找我。”
谢元白眉心一跳,谁敢不服宰衡,又不是活腻味了。
卫启濯批完所有公文,砚池里的墨汁正好用得精光。他搁笔起身,表示要先行一步。
众人哪敢再多言,赶忙行礼告退。
卫启濯出来时,瞥了一眼门外一脸猪肝色的方讷。
这帮不长眼色的官吏就该好好收拾。当年他初居宰衡之位时,一群人上赶着找他麻烦,结果他用了一招就把他们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他将那群人背地里干的事,甚至包括他们家宅中的事都当着他们的面说了一说,当场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