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抬眼,才后知后觉地瞥见,侧首而坐的欧阳冰,面前的菜肴几乎未动,此时正一边小酌,一边满含笑意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出言询问道:“欧阳,你为何不吃啊?只顾望着我做甚?”
“曾闻府中下人言道,阿芷素来食量颇小,每日三餐,所食者少之又少,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有虚!想是府中食物,不若这临仙楼合乎阿芷口味哉!”欧阳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盏,貌似无意地说道。
尚莞芷并未理会欧阳冰言语中的戏谑,而是紧盯着他手中的酒盏不放,“欧阳,这盏中盛着的可是上好的竹叶青?”
未料想尚莞芷会有此一问,欧阳冰先是一愣,神情间掠过一丝惊诧,片刻,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杯盏,眼神轻睨,饶有兴味地问到:“怎么,阿芷亦懂酒,亦或是想饮一杯无?”
尚莞芷深吸一口气,略显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哦!”欧阳冰挑了挑眉梢,想是从未见过如尚莞芷这般直言不讳的女子。不过,只略微沉吟,低笑数声,遂取过一只酒盏,为尚莞芷斟上一杯,顺势递到她的面前。
目光轻触杯盏中那金黄里泛着丝丝青碧的透明液体,尚莞芷轻喃着:“兰羞荐俎,竹酒澄芳……”入口时,深切地感受那抹芳香醇厚,忆及过往,亲人故友,恍若隔世,心头不禁涌上阵阵感伤。
都道一醉解千愁,却怎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这酒一入口,尚莞芷仿佛要释放出满腔的旷日愁绪,竟似忘记欧阳冰的存在一般,站起身来,执起酒壶,一口接着一口,一杯快过一杯,开怀畅饮起来,不多时候,壶中再也倒不出半滴酒来。
见壶中酒罄,尚莞芷猛地冲着门外大声嚷道,“掌柜的,快快上些酒来!”
下一秒钟,李掌柜和阿泰齐齐现身,茫然的眼神在欧阳冰和尚莞芷的之间来回逡巡着,不明所以。
欧阳冰略一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目光却颇为复杂地紧盯着脸泛桃红、双眼朦胧的尚莞芷,柔声地说:“阿芷,你醉了!”
“瞎说,我才没醉呢,我清醒得很。”沾酒后狂态毕现的尚莞芷,微倾上体,欺近欧阳冰身前,粗声问道:“欧阳,你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鬼地方?”欧阳冰无奈地摇摇头,好脾气地解释着:“阿芷,此处乃上尧国的都城——上京。”
话语间,承受着尚莞芷呼出的,混合着兰香、酒芳、酣热的气体,欧阳冰心里猛地一荡,俊逸的脸颊微微发热,大脑竟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尧国?上京?什么东东?没听说过,耳生得很!”尚莞芷眉头紧蹙,双眼空洞无神,自言自语道:“穿了,果然是穿了,异时空,回不去了,即使能活几千年,也回不去了!”嘟囔完,身子沮丧颓败地堆萎下去,仿佛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心力。
虽然不知尚莞芷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可是,望着她那满脸的悲戚与绝望,欧阳冰的内心深处没来由地一紧,剖析开来,涌出无限的疼惜和怜悯。
忆及畅林雅园的夜里,尚莞芷浑身湿漉、狼狈不堪的模样;忆及初入涵湘园的时日,尚莞芷羞赧恐惧、万分委屈的模样……欧阳冰的内心深处泛起的,是无可抑制的深深自责,是他长久以来刻意逃避、不愿承认的自责。
他并非没有猜测过尚莞芷的出身来历,诡异的装束、奇怪的物品、别致的言谈……只是,十数年前前任司神慕容云洛的一句谶语,碾碎了他所有的心软,所有的良善。
用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