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伙计从楼上匆匆走了下来,告知爹爹说施面于我们一家三口的那位好心肠的公子愿意在临行前见上我们父女二人一面。
闻言,我紧张的摸了摸头发,拉了拉皱巴巴的衣角。
爹爹拉着我,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记忆里的那家客栈的走廊,有着许多的菱格木门,一扇扇的枣红色窗棂,好看的如片刻之后在房内见到的那一身白衣的云端公子。
葛云端,安临人氏。
爹爹本是安阳村人氏,祖籍相州,世代以种地为生。从我记事起阿娘的身体就一直不曾康健,故而家徒四壁,爹爹便带着阿娘与我长期出门在外,居无定所,以乞讨为生。
那日推开紧闭的门扉,我见到了你。
甚至在多年以后,仍旧记得那日里如梦境一般的情境,每当思起这段陈年旧事,还以为是幻象,不似真实。
爹爹示意我拜谢,我便跪倒在地,你慌乱地走上前来,搀扶起了我。
爹爹求问其姓名,说公子恩德莫不敢忘,日后每行至一处,若有寺庙定会佛前祈愿,祝公子安健。
至此才方知你的姓名,葛云端。
然,一晃,已是十年。
养父对我说道:“阿照,从此以后,你跟我姓顾,就叫顾青城。”
爹爹,阿娘与我,行至于邳州。
一日雨夜里的艰行,阿娘身体更为不适。
傍晚,我们栖身于长街上的一处茅草棚下,听雨水拍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还隐隐嗅到了从街上哪户人家炉灶里传来的饭菜香味。
我替阿娘擦了擦淋湿的头发,把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挽到了耳后,爹爹递给了我一块饼。
昏昏噩噩地过了一宿,清晨这雨将才停息。
我站在棚架下,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乌云。
爹爹架好辕车,牵头而出,再次上路。
这样行了几日路,一日于镇上的一家药铺门外,爹爹停驻了辕车,尔后走进铺里去抓了两包药出来,爹爹掂了掂手中的浅绿色钱袋,一脸愁容。
之后又来到一处可勉强遮挡日头的荒院,残矮的四面土墙,墙头上迎风而摆的狗尾巴草。
捡柴,生火,煎药,阿娘躺于辕车上汗流满面,连连喘着气。
服药后,阿娘浅眠着。
破败的庭院里,芳草茵茵。
我蹲在荒草丛中,手里编着一只草兔子。
日落黄昏时,阿娘悠悠转醒,我将一顶编好的花环戴于阿娘,阿娘勉强冲我笑了笑。
爹爹递给我一个草编的笼子,里面装着一只吱吱乱叫的蛐蛐。
我缩成一团地躲在顾府门旁,风声起,夜深人静。
府门“吱吱”作响,清晨仆役打开了大门,顾府的管家探身看了看门外,欲转身时却瞧见有人倚靠在府门外,细看之下,却是个昏睡的孩子。
管家忙去通报,不一会儿,一着红裙的侍女便搀扶着一中年贵妇走了出来。
我隐约听见一阵噪杂声起,于是醒来,我揉着眼睛慢慢直起身。
一着华服的妇人俯身看着我,满脸和善。
“你叫什么名字?”
“阿照。”我小声回道。
“你的父母双亲呢?”
…
坐于铜镜前,戴着红璎珞珠串的手理了理髻发。
丫鬟海棠说道,“小姐,门外来了两位游方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