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岑浑身发抖,他想起元智大师圆寂时的眼神。
一切劫浊,源世守心。
元智大师希望自己活下去。
仇恨重要,纵然将仇人千刀万剐也难解悲愤,可是在那之前,活着的人更重要,错过就再也无法追回。
燕岑泪如雨下,一掌砸碎了石桌,鲜血淋漓。
于是最终他没有出现在南平郡,也没有参与齐军平逆,风行阁追杀圣莲坛余孽。
三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燕岑闭关时竭力忘记一切,等他踏出房门,看到从江夏回来等候自己的孟戚墨鲤时,心底的那层惶恐又慢慢冒了出来。
万一他失败了呢?万一他还没赶到太京,兄长就病逝了呢?
他埋着头赶路,什么都不说。
离太京越近,心底的恐惧越深,燕岑懊悔自己当年没有更努力地学武,懊悔没有留在宝相寺,尽管知道这些无济于事,可仍旧忍不住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尤其在看见、感受到那条多余的畸形手臂时。
一出生,就“吃”了同胞兄弟,害了母亲。
怪物、妖孽、罪种!
这样的人,能够救谁?又救得了谁?
“燕岑。”
温文平和的声音,将燕岑重新拉回了现世。
燕岑面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
墨鲤递过去一卷医书,手掌似乎带着一股奇异的令人镇定的力量,话语也是。
“听闻元智大师粗通草药,能治头痛脑热的病症,你亦该学上一些,等回到石磨山寨,也能派上用场。”
对了,石磨山寨。燕岑猛地回过神,他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手指紧紧地抓住医书,燕岑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比哭还难看。
“太京有上好的制针师傅,买上一副,针灸认穴跟力道要求极高,没有三五年难以出师,但吾辈学武之人,天生就有这般优势。只要用心肯学,不求悬壶济世,但尽己之力,救身边之人。”
墨鲤轻轻拍着燕岑握紧医书的手,轻声道,“拿起手中的兵刃,任何人都能杀人,其实任何人也都能救人。”
“多谢……墨大夫。”
燕岑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平复心绪,就见到一骑快马往码头奔来。
来人气势汹汹,跳下马背,大步冲官船这边走来。
有码头上的差役欲阻拦,那人随手一扬,似乎拿出一面黑金令牌,随即从差役到锦衣卫都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让开一条路。
他身形高大,脸上扣着皮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双目有神,披风随着步伐飘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旁人心尖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裹得严严实实不露脸的燕岑,神情微怒,迈步更具气势,站定后微扬下巴,仿佛要说什么,忽然看见了燕岑身边的墨鲤,以及一脸玩味笑着的孟戚。
“……”
气势陡泄,收都收不住。
“孟,孟国师,墨大夫?”陆慜狠狠瞪燕岑一眼,蒙头遮脸,见不得人吗?
燕岑无辜又疑惑地抬头,这么多人里面就眼前这个戴着鬼面具,什么情况?
“这是你弟弟,你没见过。”孟戚慢吞吞地走过来,对燕岑解释道。
燕岑差点翻白眼了,说的好像陆璋哪个儿子他见过一样。
不过原本二皇子这个排序,是燕岑的。
这时江风忽起,吹得燕岑盖脸的兜帽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