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杏儿答:“您自元正便称病未问太后安,太后因此来望您好几回。起头两次,婢子们都说您风寒无法见驾,她也便回了。后来有一回,她欲入内殿察看,婢子无法,便装扮成您的模样假寐,她隔帘远远望了眼便离开,不知信是没信,只是在那以后,就再没来过。”
她说完皱了皱眉:“太后与您向来不亲近,这回连番下驾到您这儿,还亲自入内殿探视,真是奇了。”
薛璎一笑:“母亲眼下在长信殿吗?”
“恐怕不在。听说卫王到了,圣上在未央宫前殿设宴,太后也一道出席。”她说罢问,“您可准备去?”
诸侯王入都,确实该由她这摄政长公主陪皇帝一起接风,而非太后。但薛璎却摇摇头:“不了,给我备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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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璎用兰汤洗净了身子,被人服侍着处理了左肩已结痂的伤口,穿戴妥帖,束整乌发,而后翻看起刚送来的竹简信报。
她因身在卫国仪仗队伍里,已与外头断了许久通信。如今一看才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傅洗尘那边来的,说幸不辱命,已救回傅羽,眼下正往长安回。
坏消息是卫国边境来的,说已将搜寻范围覆盖至整片北域,但至今仍未查到魏尝下落,就连魏氏父子的身份,包括那个所谓“钟叔”,也是毫无头绪。
薛璎不免皱起了眉头。
听父子俩口音,的确像北边一片的,可这么多日过去,一点蛛丝马迹也没,难道俩人还能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这些日子,她为求线索,不是没再套过魏迟话,却与当初一样几无所获,就连魏家密宅所在林中,四季植被变化也无从知晓。
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不可能在她逻辑严密,甚至铺设有重重陷阱的提问下,将谎圆得如此绝妙,她想,他应该当真知之甚少。魏尝恐怕确实出于什么缘由“金屋藏子”了。
至于最令她不解的,魏迟所说“睡一觉到了雪山”的事,她想自然不可能。且不说有违天理,父子俩当日衣冠齐整,根本是预谋出行。倘使魏迟没撒谎,只能是那当爹的,夜半趁孩子睡着,给他穿戴好,偷偷抱到外头的结果了。
可话说回来,大冷天的,偷偷抱孩子上雪山做什么,而且,怎么也不多穿几件衣裳?
薛璎脑仁发疼,真被这对浑身是迷的父子折磨得伤神。
她想,魏迟这个一问三不知的,是不能寄予希望了,而探子们大海捞针又费时,不如还是回到那柄澄卢剑。
先前一路,她以假身份与卫王相处,若就近打探他的宝剑,未免不合适。眼下回到都城,不怕没机会比对两柄剑的区别。
她起身踱到里间小室,从临时安置的剑架上取下魏尝的佩剑,刚欲拆开上头绸布,忽听三下叩门声。
孙杏儿在外边道:“殿下,宫宴已散席,陛下朝这儿来了。”
薛璎应个“好”字,将剑重新搁回剑架,还没迎出多远,便听见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个个怎么伺候的,这永宁殿冷得朕堂堂七尺男儿都哆嗦,岂不要冻坏了皇姐!你们再有一分怠慢,朕就要将皇姐接到未央宫去了!”
薛璎笑了笑,移门出去:“陛下似乎还差六寸才到七尺。”
对头小皇帝一噎,风风火火的步子都卡了壳,捂着胸口道:“阿姐,你可真会捅人心窝子。”
他身边宦侍听罢悄悄抿嘴一笑,被他狠狠剜了个眼刀。
薛璎却没心没肺的,继续补刀子:“不必担心我这儿炭火不够,劳动来劳动去的,左右再过一阵,我也不在宫里头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