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璎穿戴上最后一身玄色大袖礼服,端立于汉白玉天阶之上,微微颔首,等待身前秦淑珍替她插第三次笄。
金簪熠熠,她伸手过来,轻轻将簪头点在她髻侧,流连于她面上的目光慈爱无比。
但薛璎知道,她有多想将簪头下移两寸,将它刺入她的皮肉,刺入那个致命的位置。
秦淑珍指尖微一用力,将点朱金簪缓缓推入她髻中。
典仪官高唱礼成,薛璎抬头,唇角弯起,忽然轻声问她:“母亲站累了,脚疼吗?”
她在问她,亲手卜出个“将生两心”的卦,搬起石头砸了她将门秦家的脚,疼不疼?
秦淑珍眼底愠色一闪而过,却一瞬恢复平静,微笑着说:“母亲不累,倒是你,此后离了长乐宫,离了母亲,可得万事小心。”
薛璎抿唇一笑,顺从地点点头。
群臣注视着天阶之上,近得连发间钗饰都似要碰在一道的亲昵母女,面上也是堆满笑意。然而礼毕退席,原本聚拢在一起,一派齐心的百官却丝丝缕缕散开去,如东去之水临至岔口,不得不较个分别。
怎会当真无人瞧不出昨夜那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风波玄机?
先帝驾崩,维持了一年平静表象的朝堂终于这一夜,激涌起无数暗流。
一名老臣边往外走,边捋着胡须笑了笑,说:“起风了啊。”
他身边,年轻的官员看了眼天边忽然阴下来的日头,道:“这倒春寒,是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