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次醒来几乎不存在过渡,倏然睁眼,深黑色的瞳仁警醒而锋锐地直视前方,就连李慰看他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凝视回来。这样的他不再像小奶猫,倒像是什么被弱小身躯困囿了强大灵魂的未知生物,或者说,他开始像一个成人。
“别杀他们,他们身上有熟悉的感觉,和你很像。”
车厢内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李慰没有反应过来,她操纵着悬浮车在空中一个急拐弯,掉头,将眼看就要追近的鸟人又远远甩开,随口问道:“什么感觉?”
话说完后她愣了一秒,登时扭头瞪大眼睛,“你能说话了?”
她一直相信杨悦是会说话的,苦于怎么也想不出办法帮他开口,她以为杨悦是受了刺激,电影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暴力犯罪的受害者为了逃避悲惨的过去而出现失忆、失语现象,杨悦先于她被锁在乔治的地下室里,天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联邦有两种官方语言,除了和帝国一致的通用语,还有华族人源远流长的华语,杨悦现在说的正是华语,发音纯正,但他可能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不太能掌握咬字的轻重力度,显得像初学者那样一字一顿。
最让她惊喜的是他的声音,这孩子有把坚冰脆玉的好嗓子,而且不像大多数男童那般带有尖尖的尾韵,从音色到语气都淡定和缓、从容不迫。
李慰过度沉浸在“杨悦能说话了”的喜悦中,转念便忘了他说的是什么,也没留意他所指的“他们”是谁,更要命的是,她稍微分神,死死咬在后面的鸟人霎时追了上来!
金属翅膀的尖梢“唰”一声从破碎的右侧窗口伸进车内,车身被刮得“嘎吱”作响,锋利的假羽边沿瞬间把内饰切割得面目全非。
“小心!”杨悦坐的副驾驶座正靠近右侧,李慰吓得扔下方向盘过来帮他挡。
男孩儿抱住她,细细白白的手指却已先一步碰到了翅膀尖梢,就像那幅名画《创世纪》中上帝与亚当的轻轻一触,于无声处炸响惊雷,本来耀武扬威的鸟人陡然停止了飞翔,他在半空中像只死去的鸟类标本一般僵立,少顷,直挺挺地坠了下去。
下方传来不甚清晰的坠地声,离得远了,这次光头佬有没有怒吼李慰也听不到,她怔怔地从杨悦身上爬起来,重新握紧方向盘。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杨悦似乎也忘了自己不久前才叮嘱李慰对某些人手下留情,他把目光从前方收回来,投注到李慰身上,她的卫衣右肋下多了几条深深的割痕,正是金属假羽的罪证,应该还没有触碰到皮肤,所以她自己并无知觉。
杨悦盯着那几条割痕看了一会儿,眼神中锋锐的那部分缓慢地沉潜下去,他眨了眨眼,根根分明的睫毛长而卷翘,静定凝视李慰的样子又像是原来的杨悦了。
而李慰脑子里也不平静,她总算能不受干扰地操控悬浮车往前行驶,却忍不住三心两意,每每用眼角偷瞄杨悦,心想,他好像又变厉害了。
仿佛每次昏睡醒来杨悦的“魔法”都会升级,以前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这次却有所不同。至于是哪里不同呢,她还没想到,只是她那野兽般的直觉在不断示警,提醒她不会说话的杨悦和会说话杨悦之间有质的飞跃,就像是、就像是海豚变成了虎鲸……话说它们是同一种生物?
胡思乱想中,李慰的悬浮车终于驶过了宽阔的水泥空地,前方又是界标般的铁丝网,她大大松了口气,知道他们即将脱离贩/毒帮派的地盘。
“可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