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
经文。
和尚。
蚂蚁。
他的手从那僧人的胸膛上游走而过,像是什么邪祟的妖魔一般攀附上他的脖颈,像是以前威胁其他任何人一样威胁他:“秃驴,你敢不跟我走,我便踏平了天机禅院,再杀了你……”
那僧人闭着的眼忽然睁开。
万丈佛光于是炸开,在他眸底;而他却在被这目光注视的瞬间,化作了一只小小的蝼蚁。
和尚不见了。
竹舍不见了。
只有一只手执着一根细长的竹筷,将他按进了一团泥泞之中,粉身碎骨。
沈独一下就醒了。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屋内的油灯没灭,喘息中一抬眸,便看见被他放在了桌上的那画轴和佛珠。
昏黄的光亮照着,彷如那一晚的竹舍。
噩梦缠身,是他的宿命。
自打坐上妖魔道道主的宝座之后,他没有一日不做噩梦。有时候是在间天崖上,看着父母的尸首,茫然无措;有时候是在那绝崖之下,饥寒交迫,又绝望又恐惧……
可梦到和尚和蚂蚁,还是头一次。
怔神半晌后,沈独心里面嘲弄忽起:大概是不空山下那一段经历,于他来说实在特殊到了极点,太难忘记,所以才会梦见吧?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想要躺下去继续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干脆披衣起身,站到了窗边。
伸手一拉,这位于二楼的窗户便开了一条缝,沈独站里面朝外望去,夜已经十分深了,怕已经过了子时。
墨空无月,星辰隐匿。
四条长街规整极了,将整座荆门城切割成方块状的四个区域。但此刻每一条街道上都干干净净,倒看不见什么行人,唯有远处的花楼酒肆里还有一些声音。
夜晚里,风吹面,微冷。
沈独在窗前站了很久,一如多年以前在间天崖绝道上等着崖上的明月慢慢爬上岩壁一样,清冷而安静。
只是这一夜终究太暗。
而且并不安静。
约莫丑正,长街另一头竟然有清脆的马蹄声传来,由远而近,听着竟然是有七八匹。
很快马蹄声近。
这一行人竟是无巧不巧从沈独窗下经过,于是被他看了个清楚。
七匹马,每一匹都是上佳的千里驹!
三骑在左,三骑在右,皆靠后;最中间的竟是一匹毛色纯黑的好马,马上坐一名身躯昂藏的男子,身穿一身玄黑劲装,银冠束发,五官极佳,眉目间却隐约几分狂放气。
策马扬鞭时衣袂飞起,露出一角银线弯月标记。
天水盟?
因这势力在蜀中,与妖魔道相隔甚远,向来没什么冲突,所以沈独是没见过江湖上这支势力的人的。
可每个派别是什么徽记,他却一清二楚。
这个地方,这个时辰,这样的一批人……
下面过去的这人是什么身份,几乎不用深想都知道:除天水盟那一位少盟主池饮外,该不作第二人想。
只不过,他们入城的时间,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沈独的武学修为在整个江湖上都能算进第一流的行列,凭下面几个人的本事,还发现不了站在楼上的他。
所以这一行人一路奔过,也未回头。
待人从这街道上离开了之后,夜里的冷风才将那一股隐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