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看时,眼前这人的眉眼竟无分毫变化。
既不因与他交手而恼怒,也不因这漫长而无法分出胜负的一战而焦躁,始终平静,甚至带有一种超然的淡漠。
那隽长的眉,清润的眼,挺直的鼻,微抿的唇……
他出手给人的感觉,并没有当日千佛殿那一日一般凛冽的杀机,只是也绝算不上温和。
雪白僧袖迎风,竟好看至极。
可沈独实在不喜欢这颜色。
他心里的那个和尚只该穿着最简单的月白僧袍,平日没什么表情,但偶尔逗一逗也会笑。
一笑,便觉平易近人,沾上几分红尘。
“叮!”
雪鹿剑倒折,竟为他弹指逼退,再抬眼时那和尚已并指如刀、疾驰如电,向他眉心点来!
沈独不得已之下,竟只能仓促与他对掌!
“砰!”
五指与五指按在了一起,掌心与掌心压在了一起,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汹涌而出时,只激荡得二人宽大的袖袍同时鼓荡,如天上的云一样撞在了一起。
片刻交锋间,僧人瞥见了他袖中一幅隐约的文字。
那一时间,已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眉头忽然就皱了一皱。
善哉是自小便习武的,内力之深厚,武学之透彻,绝非沈独这半道上才练了十年**神诀的歪门邪道可比。
这一对掌,几乎瞬间就分出了高下。
沈独但觉这一掌之中有鞭山赶海之力传来,要将他轰开可等他方生出退走之念,急欲撤掌之时,却又觉对方这一掌化作了汹涌的旋涡,不但不再将他往外推,甚至有一股吸引之力,竟是无论如何也撤不开手了!
情势霎时变得危急。
而越危急,人的潜力便越会被激发。这相对的潜力,落在旁人的身上或许是一种惊人的爆发力,落在沈独的身上就成了那一团陡然在胸膛里炸开的戾气!
眸底妖邪气一闪,已是动了真怒。
左手虽回撤不得,右手却偏在这间隙间得了空,凌空虚虚一抓,那气劲绵绵地一引,便已重新将雪鹿剑握在掌中。
闯八阵图,胜玄鹤生。
旁人都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一番艰险,可沈独自己却清楚自己在那阵法里的一天一夜悟出了怎样凶狠的一式。
这一时的胶着间,他眉眼间的凶戾之气陡然浓郁,手腕一转竟已将长剑反握!
剑柄向前,剑尖向后!
单手向前一递之时斜斜拉开的一道弧度好似在雪似的湖面上荡起一片碧蓝的涟漪,轻薄的剑身竟在悄然的一横之中约略隐没!
剑锋在震动!
剑气已破空!
可这一刻谁也无法说清剑在哪里,剑向何方,看不见它的形状,也摸不清它的行迹!
在沈独出这一剑的瞬间,所有人只能看见那一片碧蓝的涟漪,听见那隐约的属于雪鹿剑的颤鸣!
一如当日
那哀戚无助的幼鹿悲鸣!
这是近乎必杀的一剑!
沈独满心的凶戾阴邪之气,在剑出的这个刹那攀升到了极点,甚至让他双目也充了血似的带上一分隐隐的红。
狠心绝情,一往无前!
他想,不管面前的是谁,不管剑前的是谁,在这一剑之下,都逃不出一个“死”字,而他绝不留手。
可他偏偏还是看见了。
看见了僧人始终注视着他的平静的眼神,犹如他在那千佛殿上抬首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