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左右,太阳已经渐渐落下,晚霞里,有些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前方缓缓驶出一辆破旧的公交车。
四五十岁的司机叼着烟目视着前方,即使已经熟悉这段颠簸的石子路,这个大汉还是忍不住低咒了一声。他的对讲机还时不时发出“嗤嗤嗤”的噪音,令人更加烦闷。
车厢里零散地坐着几个人,三三两两地聊着天,似乎彼此都有些熟识。唐蔺紧了紧衣领,对着车窗呼出了一团白气,看着白气黏在玻璃上,伸手就着那块儿地方就抹开了一片。
唐蔺半小时内已经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周围的人瞧见了也只以为是这个孩子稚气的小游戏。只有唐蔺自己才知道,当他一遍一遍看着被抹开的窗玻璃外那闪过的熟悉的风景时,心里跌宕而难以言表的情绪。
一觉醒来,发现躺在学校宿舍温暖的棉被里,耳边是门外熙熙攘攘的学生的喊叫声,眼睛看到的是狭小昏暗有些杂乱的六人间。
只是一个眨眼,毫无征兆,唐蔺从23岁回到了18岁。
靠坐在车前门位置上的三十多岁女人磕完了手里的瓜子,抬头望了眼车外由远及近,掉了漆的站牌,拍了拍手,大声喊道:“唐家村到了,车就停十分钟,要下车的赶紧下,有没有人要上车,赶紧!”
唐蔺刚跳下车,一阵寒风刮来,他搓了搓手,顿了几秒才抬脚快步朝着一个十分熟悉的方向走去。
小道旁边的山坡上,一个老汉牵着黄牛缓缓走来,有些惊讶地瞧着疾步走来的唐蔺。
“唐小子,回来咯?”
唐蔺头也不回,只是抬了抬手:“康爷,我先回去看下我爷爷,回头找你喝酒。”
黄牛朝着唐蔺的方向哼了两声,康爷看着唐蔺匆忙远去的背影,拍了拍哼哼唧唧的黄牛,摇头晃脑道:“这些年轻人哟,急甚急……”
过了山坡,转弯就进了一片高低起伏的宅屋,宅屋这带地都没有刷水泥,都是沙石地,房屋彼此间隔一米左右,每隔着几步就能见到几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崽在啄着沙里的米粒。继续往前又走了几步,视线一下子便开阔了起来,数十亩的田地正对着一间白砖砌成的二层乡间小别墅。
戴着顶草帽子的老人蹲在一块田地前正在往旁边的竹篮子里摘了一把芹菜,正欲起身恰好瞧着屋门前站立不动的少年愣了一下,吆喝道:“小蔺,你怎么回来了?”
唐蔺也瞧见了田里的老人,利索地脱了外套扔到小别墅门前的木椅上,跳下坡田,扶住老人,按着老人的意思把对方扶到了后面的斜坡上,方才回道:“爷爷,你坐着,我去抓点青椒荷兰豆,今晚多炒两个菜。”
“你小子咋回事呢?”唐老爷子笑骂了一句,也不和唐蔺争着干这点活,拍了拍掌心的泥,掏过摆在一边的长烟管,从烟袋里摸出把烟叶放到烟口上,打火机点了口上的烟叶,往烟嘴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卷白雾,说道,“老头子没记错,今天可是周三,小谢竟然让你跑回来?”
唐蔺见青椒荷兰豆摘得差不多,把竹篮子提起来,走到唐老爷子身边,说道:“突然想回来我就跑回来了,我给谢老师请过假的。”
“你这小子……”唐老爷子站起来,大力地拍了拍唐蔺的肩膀,“走,去抓只大肥鸡,再去老屋里取一坛蛇酒来,今儿爷俩好好吃一顿。”
“行。”
唐蔺笑了笑,上前搀扶着唐老爷子,先把唐老爷子扶回了屋内,先去了小别墅前头青砖红瓦的老土屋里取了唐老爷子上一年才酿下的新酒,折回来时在小别墅敞开的后院子置放的竹笼子里抓了那只正在歇眼的老母鸡。
唐老爷子坐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