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步上前来一跪,“儿臣叩见父皇,谢父皇不杀之恩。”
中规中矩的谢恩。“小鲨鱼”的尖牙都藏起来了。
“平身,赐座。”江跃赏宝似的端详着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妖精更甚。相比善恶准则,颜值才是他们最大的正义。
她近在咫尺地看他,只觉一肚子“亡国”恶气都散了。刹那间甘露洒心,神清气爽!
荣颂按旨走到右首的交椅上坐下。意态十分沉潜。
“我儿还有伤,何必急着过来?”皇帝温柔地说。
一声“我儿”叫荣颂麻得不轻,顿了半晌才道,“......皮肉之伤而已,多谢父皇挂心。”
他的目光对她轻轻一触,又冷静地垂了下去。黑眼珠上镀着感恩,白眼珠上却藏着怨恨和厌恶。
——江跃一瞧就明白,这家伙是觉得父皇可疑,来探敌情的。
“皮肉之伤也不可小视,要安心将养几日,免得落了病根儿。”她偏头瞧小秋,“待会儿找些上等的人参给殿下送去。”
“是,万岁爷。”如果还有上等人参的话。
“多谢父皇。”荣颂又欠身谢恩。
气氛别扭地拧歪着。
江跃的剧本是穿越养儿的狗血雷剧,一上来就是毫无逻辑的温情;荣颂则置身于惊悚诡谲的悬疑剧,每个眼神都暗流汹涌。
两种剧情生硬地接了轨,说不出的紊乱,荒唐。
尤其是一声声千恩万宠的“我儿”,把荣颂宠溺到了窒息的地步。胃里消化不良,直犯抽搐。
“今日在内惩院,儿臣大开眼界,没想到父皇武功已出神入化,令儿臣望尘莫及。”他垂着眼,僵硬地周旋着。
江跃持续地肉麻他,“我儿若想学,等国事闲暇了为父教你又何妨?跟自己父亲有啥客气的?”
——他的“惊悚悬疑”渐渐被她的“宠儿日常”淹了个彻底。
皇帝的眼里耸峙着一座如山的“父爱”,足有万丈之高。无法形容的巍峨肃穆让那张粗悍的霸天脸绽放着超凡入圣的光辉。
室内冉冉升起了一种强大的虚幻性。
——两千年炉火纯青的演技,不需施妖术也能制造出一场幻境。
在这幻境里,真假失去了界限,只剩浓烈的情绪在炸裂着,飞溅着。
荣颂眼里的伪装全面溃散了。
深埋心底的杀母杀兄之仇如刀子般立起来,与这“父爱”尖锐对峙着,戳得他万箭穿心的委屈,疼痛。
他忘了自己应该假装感恩。他忍无可忍露出了真实的愤怒,“父皇亲口说过,儿臣根骨太差不宜习武,还不如安心做个废物……怎么父皇都忘了么?”
——他的声音又成了冷酷华丽的和弦。
皇帝眼里的“父爱”惨烈地坍了方,无比心碎地说,“胡说,我儿分明根骨上佳,世间少有……那混账怎能说出这等话来?”
那混账.......!
荣颂浑身一震。他受到猝不及防的一击。星眸盯着父皇的脸,死死的。
江跃的眼底浮起了一层泪,静静淹没了半个眼球。泪花扣人心弦地颤抖着,离决堤只差一个眨眼。这份精湛的悲壮彻底攫住了室内两个观众。
荣颂:“父皇……”
小秋也下意识松弛了嘴巴……
皇帝的眼泪挣扎了许久,最终神奇地退了潮,并没有问世。
她老态龙钟地说,“此事说来……要算一段不可告人的皇室秘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