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跃的表情有点麻木。
这种悲剧她见得太多了,没法感到惊奇。两千年来耍遍各种世界,满地开花都是这等惨事。她不爱悲剧,她喜爱皆大欢喜的童话。不然,活那么久岂不得抑郁症?
看到这种惨得滴下来的人,她就好想给他治一治。
她垮着表情,任由薛见源悲壮地放飞仇恨,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咬牙切齿地释放着。
他的仇恨太巨大了,百年世家,近千人被屠戮。只剩他这个嫡孙险险逃出生天。亲人的血海铺天盖地充斥着他的世界。
他驾驭这仇恨横冲直撞喷了半天,还没着陆到她身上来。好像具体恨谁根本不重要了!他只为了恨本身活着。“恨”有了自身意志,变成一种有形物占领了他。
他早就憋坏了,隐忍到了一个极限。骨子里都被撑得变了形。
稍微给他一点“诱情”,就决堤了。
每天呕着血度日的人,是练了什么邪功么......
最可怜的妖精也不稀罕这种日子。
荣颂从后室踱步而出……
薛见源戛然止住了。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放了什么厥词,面孔变了形地定格住。
热乎乎的情绪还在他身上袅腾着,他看上去就像一堆燃烧彻底的灰烬。
此刻,室内的安静难以形容。
荣颂心想,这大概就是“被玩坏”后的安静。好像淋漓尽致落了一场大雪。
薛见源的眼珠子缓缓转向皇帝。
此时,暴君拄着手肘歪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斜躺着。像个穿着假龙袍横卧街头的疯汉。
夕阳光斜飞进来,照在华丽的地砖上。蝶戏牡丹的花纹是那样的栩栩如生,只要吹一口气,蝴蝶就能飞上来,花也能娇艳地绽开。空气像淡金的水无声流泻着,连通了天境与人间。
在这虚渺的安静里,薛见源感觉他好像变得很轻,只剩了三魂七魄的重量。
——老子恐怕要飞升了,他心里说。
江跃直起身子,对这神智不清的“爱卿”笑了笑。这家伙也太会抢戏了!她准备了半天台词,到现在都没发言机会!太阳都快落山了,难不成朕还陪你提着灯玩?
她不对他的仇恨发表任何评论,自己没头没脑辟了一个新话题,“爱卿是不是觉得朕变了个人,巴巴跑来试探了?”
薛见源想,“试不试探还重要吗?老子都疯了。”
江跃开始演讲自己的台词,“实不相瞒。朕素来作恶多端不知反省,引得人神共愤。昨夜在梦中有仙人来点化,使朕悟得了善道,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还赐了仙药。所以,爱卿见朕与平日不太一样吧?是不是判若两人?”
没人理她。冷场了......
她想,不管,反正我把答案给你了。
过了一会,又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呀终究是个没福的,朕好心把药留给你,你给捏碎了。你就等着后悔吧!把肠子悔青!”
薛见源依然处于一种要飞升或要下凡的状态。灵魂被他“排泄”了出去,身体成了空壳子。
荣颂木着脸,看着他扯了一手好淡的“父皇”.......被玩坏的绝对不止姓薛的一个人。
明知这是妖精作祟还希望他能永远作祟下去的自己,恐怕才是彻底崩掉的一个。
江跃唱了会独角戏,轻咳一声道,“爱卿先回府邸吧。好生养伤,等伤好了,再来为朕分忧。朕还是很欣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