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跃蹲下来,捏一捏,踢一踢,确认不是装的,才拍拍手往起一站,对儿子嘘了个气,“呼!竟有种险胜的感觉……你小子就知道傻站着,带你来有什么用?”
荣颂微笑上前,伺候祖奶奶似的把她扶到黑石墩上坐下,“我毕竟是男人,对她下手总归堕了名头。您这场暴施下来辛苦了,快歇会儿。”
江跃瞪他一眼,笑斥道,“贫嘴!”
她取出两瓶仙浆,递给他一瓶。拔开瓶塞,往喉咙里灌了几口。
像个犁了几亩地的老农,长长舒了一口气。瞧着四周狂野的山景,目光放松地涣散了一会儿。
虐人还挺累!
荣颂小口呷着甘美的仙浆。过了片刻,忽然走到她身前蹲下,纯情至极地问,“……你有名字么?”
“有啊。”
“告诉我吧……”
“姓荣名华,字……什么来着,富贵儿?外号你爹…….”
荣颂失落地把眼一垂。不听了。头微微别向旁边。
江跃笑出来,清了清嗓子。“……江跃。江水的江,跳跃的跃。”
他把头转了过来。眼里有了熠熠的欣喜。似在内心细细咀嚼、品味着,好生缄默了一会。然后享受到了甜味儿,把唇角略微翘了起来。
“跃跃啊……”他十分自然地喊出了口。
“口气不小,叫啥呢?”
“跃跃爹,这会儿没人,你变回去给我瞧瞧。”
“少整幺蛾子。”
“这模样瞧得我眼酸,我得养养眼。滋补滋补!”
“轻佻!你对长辈说话就这语气?小心揍扁你!”江跃白他一眼,拿乔地扬了扬下巴,“再说,你以为变来变去不耗气力么!”
好说歹说都不肯,荣颂哀伤地叹了口气,“咕咚咕咚”拿仙浆浇他的愁。
皇城内,满大街都被“皇帝吃人”的消息灼痛了。
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都被这狂暴的传说卷在半空,集体飙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相比“被仙人点化”一说,“皇帝是吃人的妖”似乎更引人共鸣,更有真相气质:难怪一直以来残暴无道,原来不是人呐!
——大家长期被压抑、被奴役的灵魂都热烘烘地燃了起来!
未过多久,南天门外贴出了“皇诏”,宣布丽妃是蛊惑君王的妖妃,全国重金悬赏。
——这话竟没什么人愿意信。信了的,也不否认皇帝是妖!
江跃隐在小“气泡”里穿行着。手里拎着破口袋似的丽妃、旁边跟着儿子,十分激爽地领略到了这波沸腾的民情。
不得不说,丽妃这破计策虽愚蠢,却一举挠到了民心的痒处。玩得挺成功呢——每十步就有人在谈。
空气里的激昂是超时代的,不太像暴君专政的封建社会。
这些手无寸铁的草民仅凭一个传言,竟生生酿出了一片革命造反的气氛!
“奇怪了,朕还是不是暴君呐?”江跃一边走一边纳闷,“他们这样嚼舌头就不怕皇家探子捉去打嘴?”
荣颂唇边抿出一个明亮的小梨涡,很有洞见地说,“皇家探子是谁,不正是您的薛爱卿么!他恨不得煽动全天下造反呢,岂会替皇帝肃清言论?”
江跃心说,也是。“那你呢,我儿?身为荣氏一员,你就不担心将来龙椅坐不成?”
荣颂自嘲一笑。良久,轻轻摇个头,幽冷地说,“那人是我见过最窝囊、最畸形、最丑恶的人。那把龙椅我真不太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