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被车阵驱赶,向着公侯所在的方向逃窜。山林之间骤然腾起鸟群,如黑云倾覆,绑着长长丝线的箭矢游曳飞旋,卷下数不清的禽鸟,还有一声声咆哮,在遥远的山林中响起。
坐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幕景象,如何能不动容?它是野蛮的,是强横的,就像这些古早先民同残酷自然搏斗的缩影,而同时,它也是优雅的,是雄健的,是“赳赳武夫,公侯干城”!驾驭骏马,引弓飞射的,全都是齐国顶尖的贵族,上至诸侯,下至士人,所有尚武和荣耀,都凝聚在这马嘶兽吼之中!
没有任何时刻,比这一幕,更让楚子苓觉得自己身处“春秋”。难怪会有如此多诗篇赞颂田猎,赞颂高明的猎手,因为它本就是值得夸耀和膜拜的!
此时此刻,就连对于战争的担忧都远去了,楚子苓只是坐在那里,静静欣赏着秩序与狂乱的交融。时序终了,草木凋零,本该满目黑褐,然而旷野被旌旗鲜血重新染就,明丽壮阔,让人挪不开视线。
田恒紧紧握着手中缰绳,四马奔驰,斜斜雁行,烈风卷起尘土,却依旧遮不住他目中猎物。手中缰绳忽的一松,长弓在手,羽矢离弦,犹若电闪,牢牢钉住前方那油滑小兽。
“中了!”车右高声叫道。
跟在后面的兵士赶忙向那貂儿奔去,田恒则以重新勒缰,操控着田车向着合围的方向迟去。田氏车驾不多,能够围住的地方本应十分有限,他却选了三面围堵,一面敞开的阵形,当受惊的野兽奔逃时,两队人马穿行其间,边行猎边驱逐兽群,让它们更慌不择路的向着步卒们列阵的方向逃去。
田氏家主和未来的家主,如今正守在那里,当能所获不菲。
不过这些,不是田恒追求的。除了见到貂儿就射外,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虎豹熊豕,这等猛兽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而越是凶猛的野兽,越不会轻易被车阵驱赶,想要寻来,多少也要凭些运气。
当年,他和恩师的运气就不差,非但遇到了虎,还是只毛色斑斓的猛虎。但同时,他们的运气也不怎么好,一个年迈,一个年幼,何其凶险。饶是如此,经过一日搏杀,终是让他们伏杀了猛虎,只是没料到,这名动四野,反倒引来了麻烦……
不远处,忽的传来一声巨吼!
“君子!前面有熊!”车右高声叫道,又是惊惧,又是欢喜。
田恒的眸色骤然变得深沉,一扯缰绳,勒住驷马,跳下车来,长戈已在手中:“带人围堵,我去杀熊!”
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车右一阵心惊,却也不敢怠慢,指挥兵士围了上去。
又一番厮杀叫嚷,响彻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