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清楚安城中学现在是什么样。
他被所有学生所畏惧着，总觉得他动不动就会打人，就会将人羞辱到欲哭无泪。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打的那些人都是他亲眼目睹，依靠着家中势力在肆无忌惮欺凌着普通同学的人。
他觉得自己是人渣，他也依靠着家里的势力在欺负那些不如他的人，可是他的拳头从来不会挥向无辜的同学。
他的拳头该是紧握着，保护像李歌笛那样的，被有钱同学的“玩笑”一步一步逼到绝望的普通同学。
就算是名声差到没有人敢接近他也无所谓，就算是被骂疯子也没关系，每个人心中都该有自己的信念和坚持，他没办法像超人那样做全世界的英雄，可是自己身边的人，他想试着去保护一下。
“李狗……李歌笛跟这事儿没关系，我也没有偷试卷，只不过是随便踢一脚门而已，踢坏了小爷我赔你们十道门的钱。不信你们也可以调监控看。”
监控其实早就被调出来了，老师们心知肚明，试卷现在还安静地放在办公室里没来得及动。
“你们两个先呆这儿吧，试卷都批改出来了，只差算总分了。”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我们几个老师在这儿连夜算总分排名次，程燃，你家里人来了，就在我办公室，对了，他们还让你把李歌笛带过去。”
教导主任在程燃的话说完后却奇怪的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反而态度挺和气的带着他们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校园的路灯朦朦胧胧的，李歌笛和程燃并肩走在教导主任的身后。
“其实你说的，我们都很清楚。”
忽然，走在前面的老师停下脚步，昏暗的灯光下，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有难以忽视的苦涩。
“安城中学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当然很清楚。但是程燃，我们是老师，也只是老师。但是那些学生背后的，不是教育局的，就是法院的，又或者是这个长那个局的，我们这些普通的老师在最初的时候难道就是麻木的装眼瞎的？不是的，而是因为生活往往就是一个让人向着权钱低头的过程。”
“我们也想站出来，可是站出来以后呢？我们也只是普通的老师，家里也有需要养的父母儿女。老师背后没有你家里那样的关系，你父母可以让你主持公道，但是我们出来主持公道，那第二天又会有谁站出来替我们说句话呢？”
“成年人的世界对你们来说其实也不远了，你们需要知道事还有很多，但是程燃，年轻人拥有你这样的勇气是一件很好的事。”
他笑了笑，在安城中学里很少受到教师应得尊重的他，笑得很开怀:“要是学校再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坏学生，老师们其实也会很高兴。”
成年人的世界和少年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成年人会被生活逼迫着低头，而少年只会义无反顾向前冲。
李歌笛心中微微被触动了什么，她抬头看着程燃的侧脸，那个总是不正经的少年此刻紧紧抿着唇，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像在散发着柔和的光。
“害你也被叫到学校来，这次是小爷对不起你啦。”程燃挠挠头，看到李歌笛摇头说没关系后，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歌笛家里没有什么后门可走，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处分……
在裤兜里掏出一粒小小的星星糖，反射着彩虹般柔和光芒的糖纸被他小心地剥离，他一边走着，一边把那颗浅绿色的糖果放在手心递到李歌笛的面前。
糖果有些酸，一入口就是清新又带着微辣的薄荷味。
就和身边的这个少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