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好只是小女孩一厢情愿的懵懂情愫。瓦勒里乌斯太太忧心忡忡地想。类似的朦胧情梦她在少女时期也曾有过——最后自然是无疾而终了。
但当蜜萝忽然不再时常往玛德莱纳大教堂跑时,她心头的忧虑反而更加强烈起来——黑发少女最近又爱上了拜访巴黎歌剧院,但克莉丝汀说卡洛塔夫人为自己布置的训练任务十分繁重,她每天只能抽出很少的时间同妹妹待在一起。
老实说,比起龙蛇混杂的歌剧院,瓦勒里乌斯太太宁愿对神的仆人多些信任。但她除了更加留心蜜萝制作的糕点种类外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拜托克莉丝汀对自己的妹妹多加看顾——这位心善的老妇人实在不是有决断的性子,她对因丧父而终日颓丧的克莉丝汀尚且无能为力,何况是向来我行我素的蜜萝呢。
与埃里克不同,瓦勒里乌斯太太是看着蜜萝在特拉斯特拉乌那个小海湾的沙滩上睁眼的。那时候她还是七八岁模样,白瓷般的身躯如胎儿般紧紧蜷缩着,克莉丝汀的红披肩被垫在她缎子般的黑发下。
“看呐,你的红披肩为我们带回了一位天使。”老戴耶第一眼瞧见蜜萝就忍不住又都惊奇又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被拉乌尔带回岸上的小女孩儿虽然双眼紧闭,两颊上却含着健康的红晕,胸脯也有规律地起伏着,足以打破人们绝大多数不祥的联想。
“而且是一位来着遥远东方的天使,比同样远道而来的一切茶叶、丝绸和瓷器都更加昂贵。”而拉乌尔那位黑衣姑妈目光挑剔地扫过女童身上仅有的几处甚至还没来得及因海水浸泡而发炎的浅红色新伤,言语里倒也施舍了几分赞叹,“看来我们的小天使运气不错,至少她的上一任主人对她保养十分精心。”
“主人?”而瓦勒里乌斯太太记得自己当初与克莉丝汀一齐疑惑地呢喃,然后她看到女童鸦羽般的睫毛懒懒一颤,露出下方浓黑的眼瞳来。
瓦勒里乌斯先生是个学问人,瓦勒里乌斯太太自己也热爱音乐,那时候她脑子里正填满了音乐、诗歌与爱情之类美好浪漫的念头,却在看到那双眼瞳时仿佛置身阿凯隆特河黝黑的波涛之中——相传那是地狱的界河,没有一个善良的灵魂会经过那里。而她感到自己在女童的注视下瞬间变作赤条条的魂灵,如蒙主召唤的驯鸟般登上渡船,在漆黑浊浪的咆哮中为即将到来的种种酷刑形容凄惨……
当然,拉乌尔的姑妈很快对大家简略地讲解了她关于女童“亚裔奴隶”身份的推断,女童也很快就收敛了那令人戒惧的目光,黝黑的眼眸大睁着,显得懵懂乖巧,就连瓦勒里乌斯太太渐渐也只把那一刻的感受当做自己的错觉……但那漆黑的波涛确已在老妇人心底留下了隐秘而顽固的烙痕,每当她想要对蜜萝行使管束的权利时,那波涛就在她心底重新翻涌起来,冲她张牙舞爪地嘶吼咆哮;而她无助地站在河岸边,一次又一次裹足不前。
虽未明说,瓦勒里乌斯太太对蜜萝的种种忧虑也正来源于此。事实上,这位虔诚的老妇人从不敢深想蜜萝对于所谓家乡神灵的信仰——有哪一位真正的神灵会如此软弱地允许自己的信徒同时侍奉其他的神灵呢?而在此前提下,无论有多少邻近的信众称赞蜜萝信仰虔诚,瓦勒里乌斯太太可知道,自己这位养女最初的表现实在不能算是个正直而谨慎的女孩。
此时,“既不正直,也不谨慎”的蜜萝亲昵地挽着姐姐克莉丝汀的手臂,黝黑的大眼睛闪着期盼好奇的光芒,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克莉丝汀,那位音乐天使终于有空接受我的拜访了?”蜜萝一面细细整理自己装满糕点的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