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万担这一声居然吓的所有人都噤了声,渐渐的,闹事的人似乎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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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夏晚依旧将郭嘉那只手渥在手中,渐渐儿的,一只冰凉的手叫她捂着有了丝热气,她就那么凝神看着,看了许久,忽而伸手,在他白如象牙,饱满平整的额头上轻轻蹭了一蹭,缓缓将自己的额头挨在了他的额头上,轻轻挨了一挨。
明知人都没气了,成个死人了,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夏晚还是羞红了脸。
这辈子,不呈想还有能离他这般近的时候。
快中午的时候,公公郭万担又进来了。
他拨了根头发下来放在郭嘉那白玉般的鼻子处,他经过劳苦,满是皱褶的手,和郭嘉细腻,悬挺而又白皙的鼻子,恰是俗世与谪仙之间渭泾分明的差别。
那根头发丝儿缓缓动着,这证明郭嘉手虽是凉的,但尚有一口气在,所以,郭万担这意思是想证明郭嘉并未死?
夏晚本都接受郭嘉是个死人了,看着那根头发丝儿它竟微微的颤着,大松了一口气,恨不能拍着胸肺腑发誓:“爹,只要郭嘉还有一口气在,我会守着他的。若他死了,我也会替他守寡,绝不二嫁。”
这就已经改口称爹了,可见她的决心。
郭万担道:“他这个病,时犯时不犯,虽说人都凉了,可每每犯病,胸口都会有一丝热气,拿发丝或者羽毛来试,也会有淡淡的鼻息,据以往来说他会醒的,只要能醒来,就跟常人无二。
这也是我宁可跟田家人拼一死战,也绝不许他们拉他下葬的原因。只要咱们守着,他会醒的。”
夏晚拼命点头:“我会守着他的。”
郭万担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望着儿子叫夏晚握在手中那只手,一语双关,语重心长:“夏晚,只要你肯守着六畜,水磨石穿,云开月来,孩子,爹给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守着他,爹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
六畜是郭嘉的小名。
甘州远在塞上,是个贫寒苦困的地方,便人,也大多生的粗蠢。郭嘉是双生子,还有个弟弟叫郭兴,虽说一母同胞,郭兴生的就像郭万担一般,浓眉大眼的健壮,郭嘉却自幼白皙俊美,相貌宛似天人一般。
郭万担怕这生的俊俏美又聪慧的大儿子不能长寿,就替他娶了个极粗俗的名字,叫六畜。
合着郭兴,还有个最小的叫郭旺,仨儿子的名字连起来,恰好是六畜兴旺。
果真,自此之后,郭万担家牛羊成群六畜兴旺,渐渐就成了水乡镇的第一大富户。
院子静悄悄的,整个老郭家全然没有办喜事的喜悦和热闹,夏晚握着郭嘉一只手,起誓一般:“爹,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郭万担点了点头,道:“活儿不等人,明儿一早要落霜,爹得带着旺儿给瓜苗盖瓦去,你且歇着。就拿这当成自己家,莫要觉得生分。”想了想还放心不下似的,又道:一定记得,等那些打短工照料牲口的走了,就把院门锁上,非我叫不能开,尤其是隔壁田家的人,他们是立等着要把六畜下土安葬,要真入了土,他可就真醒不过来了。”
夏晚抿唇笑了笑,俏生生的脸上又浮起抹子红晕来:“好,一定。”
郭万担临到门口再回头,虽说在水乡镇原来也整日见夏晚跑来跑去的,但不知为何,穿了件旧红衣的她瞧着脸蛋儿鸭圆,两道柳叶眉,红唇润润,形容气度不是那等小家碧玉式的娇俏,却格外的端庄大气,不像个山里的野丫头,反而像个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
他笑了笑,心说也是,唯有夏晚这样的相貌,才配得上我的六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