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在幽深宫门前显得格外明亮皎洁。太后年纪大了,一向睡得早。不过今儿是上元节,她老人家一向好热闹,虽说不会陪着皇帝上门楼观灯,但在寿安宫里也多是扎了不少灯。她儿时在寿安宫里住着,每年上元节,老人家都会叫内府进上许多小烟花儿和小爆竹,叫上她和昭明两个丢在火里听响儿玩儿。
现在昭明回了长公主府,她自己有了郡主府,今年的上元,只怕太后要觉得冷清孤单了。
也不知为什么,这位曾被先帝赞为“若为男子,可为宰辅”的老太太,对自己几个亲孙女儿都不亲,反而是养在身边的外甥孙女儿和外孙女儿格外得她的心。为这,她年少时在宫中可没少受那几位公主吃的酸醋。
以前有太后护着她。可是太后年岁一年年大了,精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沛。她老人家不知还能护着她多少日子。
徐蔚望着天边的圆月,一时有些失神。
到底还在元月里,这儿虽背风,可也阴冷得厉害。就连欧碧这样持重的,也不禁和青叶一起跳着脚,将手放在嘴边不住地哈热气儿。
过了不知多久,徐蔚觉得自己脚都站麻了,宫门一响,里头抬出一顶轻便暖轿,边上跟着的,正是寿安宫里她相熟的女官。
“郡主久等了,快些过来。”那女官手里抱着一领青裘,到了徐蔚面前也来不及行礼,先披头盖脑给她围上,“这大清冷的天儿,您怎么就在外头立着?”说着她又回头骂守在宫门前的禁卫,“昭德郡主是什么人?那是太后娘娘亲手拉拔大的贴心人儿。咱们寿安宫早前儿就给昭德郡主通了籍的,只要她上门,用不着通报,直接就可以进来。你们竟然让郡主在外头守了这么久,看一会我不叫你们指挥扒了你们的皮!”
“姑姑,他们也是尽职守责。寅夜来此,本就不合规矩,宫门重地,哪能随便放人进宫呢。”徐蔚忙拦了她,又对那几个宫门前的侍卫点头道,“你们做得好。”
她倒是想打个赏,可是宫中规矩大,守宫门的侍卫不可以受赏,若真受了她的赏,转天就要被军中责军棍并被开革出去。
那几个侍卫倒是十分淡定,不管是寿安宫女官对他们的责骂和威胁,还是昭德郡主对他们的示好和表扬,都仿佛清风拂过,这几位依旧绷着脸,站得笔直,不为所动。
只是等徐蔚上了暖轿,经过宫门时,他们“啪”地一磕靴底,对着轿子行了一礼,随即又双脚分立,默默守在宫门前。
抬轿子的是宫里四个健妇,徐蔚本来就不重,这四个健妇抬着她跟玩儿似的,脚下走得飞快,欧碧青叶两人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那女官在一旁扶着轿子快步走,一边走一边同徐蔚说话,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
“您这个点儿进宫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太后娘娘听了信儿,急得不得了,特地吩咐奴婢们快些迎了您进宫去。她们走得急,这轿儿就有些颠,郡主您且忍着点儿。”
徐蔚在轿中说:“倒不颠,这几位姑姑功夫真好。”
那抬轿子的健妇中,就有个当头地应道:“谢郡主娘娘夸。”
徐蔚坐在轿子里,思绪翻滚,将今夜之事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滚了几个滚。越想越觉得心惊。
去年万寿节时,三王谋乱,未及掀起多大的水花便被寿王底下的人给平了。本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未过四五个月,竟然又在上元节出了这么摊子乱糟事。
以为动荡之源被拔除而生的懈怠之心,果然再要不得。若是今儿自己少一点警醒,又或是因为一时懒怠而少问了那么一句,那么此刻躺在地上,身体扭曲,死得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