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坐离卫老太太很近的柳姨娘端起茶杯,低眉顺眼掀开茶盖拂了拂氤氲闻闻了茶香。卫长乐见状,眉头蹙了起来。正要张开说些什么,生生被卫长昭出声打断了。
卫长昭侧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卫长乐看。
他其实不喜欢后宅里的弯弯绕绕,从前在于府,他过得很开心,从未通晓这些,只是上学时听同窗偶尔提起过家族的情况。于府家宅向来安宁,于文安又不纳妾,这后宅之事,自是同他不太沾边。
不想时来运转,这宅斗的事情眨眼就落到他身上。
如果陈氏强悍一点,他也不至于沦落于此,可惜不是。
于是,养病的这几天,他就有认真的想过了。他卫长昭可能摊上了一件不和人家斗就得被人家往死里弄暗地里阴的事儿。像个哑巴似的,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这一点,他最为不屑。是以他觉悟极高的知道,未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得冒着头破血流的危险,和眼前的这几个人斗。
最可笑的是,眼前这几个人,是一群女人。而他斗赢了这群女人之后,还得斗女人背后的男人。
咬了咬牙根,他忽而看见卫长乐眼神有些躲闪。紧接着,他听见她言辞恶劣地质问他:“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卫长昭微敛眸子,幽幽地道:“二妹如果没有说错的话,我想父亲如今在朝中已经足够臭名昭著了。”
他声音清而冷冽,宛若春日里化开的冬雪。纤瘦的身板,姿态淡而出尘。视线微薄,不卑不亢地回视着卫长乐,宛若一个在肮脏人间遗世孤立的谪仙。
他如今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令得在场所有人吃惊。
卫长乐听得他的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用手指着他,似乎被他的话噎得再辩驳不出什么。陈氏扯了扯他的衣袖,难得保持清醒——仍旧惶惶不安着,没发呆。
卫长昭侧头,看向首座原本纹丝不动,如今眸色却有些诧异的卫老太太还有、她旁侧的柳姨娘。
卫老太太不说话,他也没打算继续说话,就只是这么和卫老太太对视着。视线交灼,卫老太太眸底的色泽是深不可辨,而他眼底的色泽,可辨度要多高就有多高——过于风轻云淡。
终于,在掉一根针到地上都能听到的怪异寂静中,卫老太太开口说了话。不过,不是对卫长昭说的,而是对卫长乐说的。
002
“长乐,他是你哥哥,你怎可对他如此无礼?如同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兄友弟恭,兄妹友爱,这一向是世家礼法不可或缺的。平日,你爹就算不曾与你说教,你姨娘就算不教你,族学里的老师也该同你说过吧?”卫老太太目光如炬,把手中的佛珠“嗒”的一声丢在桌面。
“祖母……”卫长乐见卫老太太斥责自己,有点委屈,眼睛立刻红了起来,走出位子,在老太太跟前跪下。她从小到大,其实没被人指责过半句。就连以前,她当着爹和姨娘的面说卫长昭如何不识礼数时,祖母都是默认的,可如今……
卫老太太盯着卫长乐,继续说:“我虽礼佛许久,不见你们这些小辈,家中的礼法却是都还未变的。你说,长辈未曾开口说话,你便如此越矩,日后若有机会进宫参宴,有谁敢带你?”
“母亲,小孩子的话您何必当真。长乐年纪还小,心直口快惯了。”柳姨娘总算是开口了,出言替卫长乐宽解着。她瞥了一眼卫长昭,带着三分笑意同老太太说道,“您看看,都这个时辰了。长乐和长丽两个姑娘家一早就被下头的人叫起来,心心念念给您请安还怕迟到。也难怪她看到别人如此,心里会吃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