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
我和二宝扭过头去,竟然是王小哥。
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脸上也多了许多胡子,他腿上的伤似乎好了,新的白布缠着胳膊,上面还沾了一些泥土。
“王大哥!你又从长安回来啦!”二宝兴奋地跑上去,和王小哥打了个招呼,又围着那匹马看了起来。
“又去送信了?”我上前递给他一块帕子。
王小哥知道我的习惯,也没有拒绝,拿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却摇了摇头。
“没有到长安。”
“诶?王大哥不去长安啦?”二宝探过头来问道。
“还没进枫华谷的地界,就传来消息,潼关……失陷了……”
潼关,失陷了?
我看到王小哥的眼睛红了,二宝也愣了一下,方才的笑僵在脸上。
“那哥舒将军他们?”
“二十万人,只回来了八千……”
王小哥把脸偏向一边,似乎强忍着泪水。
而我,亦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突然想起年初我到潼关时,碰到几个巡逻的唐军士兵,见我孤身一人,还送了我两块饼并一壶水。
他们几人中,有一个看去年纪略小些的,还有些兴奋地跟我说。
他家在长安,已经和人订了亲了,等打完了仗,就回去成亲,说不定来年还能抱上大胖小子。
那时我和另几个年纪大些的还笑他,那小伙子甚至还有些害羞。
半年不到,潼关就陷落了。
“王大哥,枫华谷的那些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逃走了?”
二宝突然问道,我见他脸色也不甚好。
“那边已经过不去了,战火硝烟,到处都是塌了的房子,烧黑了的树……”
“师父……”二宝看向我,我知道他一定是又想起他的爹娘了。
“没事的,他们都会没事的。”
那一天,二宝都很少说话。
他不再像往常一样自己嘟囔个没完,也没有在院子里一遍一遍地练太阴指。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我们院子的门口,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几次想叫他回来,又觉得,其实让他自己安静些也好。
毕竟枫华谷是他的故乡,那里的人说不定有他曾经要好的伙伴。
我想,假若今天是我知道了她在潼关的消息,只会比现在的二宝还难受吧。只是很好,没有这种假若。
不出三天,潼关失陷的消息传遍了太原城,与此同时,狼牙军驱兵直下,直取长安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安稳平和的太原城倏忽一下便陷入了一种不甚明朗的恐慌里。
就在这样压抑的氛围里,我收到了另一个,让我几欲失去理智的消息。
“裴先生在吗?”
暮色四合,我正赶着二宝将衣服收进屋里,就见祁应满脸萧瑟出现在门口。
“祁兄弟?怎么了?”
他走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长安……失陷了。”
我那时也许根本未曾思考,我一直以为狼牙的军队再张狂,长安总是会守住的,所以我从未曾着急过。
而祁应身后的顾师妹,此时已哭了出来。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于我而言,就像去岁冬月的那场大雪一样,透着沁入骨髓的寒意。
“天策府来传信的兄弟说,说……有一位万花的姑娘,身受重伤,仍领着许多百姓从长安离开……人们说……人们说她姓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