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眼前究竟发生什么,登时寒毛倒数,再顾不得其他,纷纷上前想要拉开阳信。
时至今日,谁不知帝后感情甚笃。而天子对长公主是什么态度,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如果皇后在长乐宫受伤,他们这些殿内伺候的,全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最要命的是,谁能想到大汉的长公主会做出这般举动
宦者宫人一起涌上,许美人和大长秋早拦在阳信跟前。
隆虑心中焦急,不时看向殿门,王太后冷眼旁观,根本不出声音,仅在视线落到陈娇身上时,才会闪过一抹怨毒。正是这抹怨毒让隆虑心惊,从脚底蹿升起寒意。
在她惊疑不定时,天子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
目睹殿中混乱,刘彻面现沉怒,大步走上前,握住阳信的手腕,一把将她挥开“够了”
声如惊雷,殿内众人似被定格。
短暂凝滞之后,宦者宫人尽数伏跪在地,颤抖着不敢抬头。
陈娇扶着许美人,站稳之后,用绢帕按住她被刮伤的脖颈。
刘彻看到沾染在两人衣摆的血迹,再看状似疯癫的阳信,以及靠在榻上的王太后,神情冷如寒冰。
隆虑公主站起身,想要开口求情,被刘彻扫过一眼,话堵住喉咙里,到底未能出声。
“皇后先回椒房殿,召侍医。”
“诺。”
待陈娇和许美人离开,刘彻挥退所有宦者宫人,直接走到榻边,母子俩四目相对,一个冰冷,一个漠然。
隆虑试着靠近阳信,却被一把挥开。
思及她方才的样子,直觉很不对劲。两人是亲姊妹,自幼一同长大,她知晓阳信骄纵,却不会鲁莽到如此地步。
究竟是为何
“母后,”刘彻冷声道,“长姊自三月前常来长乐宫,其后性情愈发暴躁。此前纵仆当街行凶,视律法如无物。今日更状似疯癫,欲伤皇后,母后如何看”
王太后冷笑一声,转头不语。
隆虑来回看着刘彻和王太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神情愈发惊疑不定。
阳信似明白,又似不明白,眼神甚至有几分呆滞。
“母后不想说”刘彻背负双手,“也罢。”
有些事情他之前不挑明,是顾念最后一丝母子情分。
如今再看,何其可笑。
“送长公主归府,命侍医看诊。”
“闭长乐宫。”
“三姊,归府后,凡出自长乐宫的香料绢帛切莫再用。”
道完这番话,刘彻转身离开,径直迈出殿门,再未回头看上一眼。
隆虑并不愚笨,细思刘彻所言,如遭惊雷。先前因王太后重病生出的愧疚,顷刻被碾得粉碎。压下眼底泪意,向王太后行礼,母女俩的情分就此彻底断绝。
隆虑离开后,阳信也被送走。
王太后独在殿内,视线扫过飘摇的灯火,沉默半晌,突然发出一阵低笑,笑声逐渐增高,犹如唳啸,整个人近似癫狂。
元朔二年十月,魏悦、赵嘉和韩嫣北上赴任。
同月,阳信长公主重病,隆虑公主被诊出喜脉。
十一月庚午,皇太后崩于长乐宫,入葬景帝阳陵。
伴着墓门合拢,这位先为金王孙妇,后入太子府,最终母凭子贵,成为景帝皇后的女子,终于走完不平凡的一生。
一切是是非非,皆随她一同逝去。
落于史书上,不过寥寥数笔。竹简不被翻开,再不会为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