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过于久远,娓娓道来时,信草的语气也是慢悠悠的。
“其实我是个私生女,小时候是跟着母亲过的。我出生在一个渔村,印象里,那是个很破很穷的小村子,村民大多以捕鱼为生,要是碰到灾年,还会饿死很多人。我家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一样,收入微薄,我每天要帮母亲编绳结补贴家用。”
“我母亲是渔民家的姑娘,没受过正规教育,连字都不会写,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跟贵族什么的完全不搭挂。”
“虽然生下了我,但她并不喜欢我。她总觉得,如果我是个男孩,她爱的那个男人一定会把她接走,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这个渔村受苦。”
“你的父亲呢?”鹤丸问道。
信草摇头,“十四岁前,我没见过我的父亲。”
即使事隔这么久,久到人生大多数记忆都已模糊不清,久到一想起这些,仿佛能闻到故纸堆的发霉气味,信草依旧记得,在她十四岁那年,某个阴雨沉沉的一天。
牛车停在矮小破旧的木头房子外,男人从车中走出,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后出来的少年看着自己簇新鞋面上溅到的泥点,一脸嫌弃;就连赶车的仆从,在粗鄙的村人面前,也气派的像个主子。
男人对她说:“我可以让你们母女过上好生活,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信草问道。
亲生父亲就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山,身量未足的少女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与身边少年脸上明显的轻蔑不一样,他有成年人的稳重城府,也有成年人不动声色的冷漠和残忍。
“从血缘上来讲,这是你的兄长。”男人把手放在少年肩膀上,“请神仪式上,他触犯了神明,神明降下诅咒,但他是我的长子,是花山源氏下一代家督,只要你能替他承受诅咒,我就把你们母女接到平安京。”
“你真的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信草扭着手指,有些局促又带着几分渴望的看着他,“每顿都有白米饭吗?出入都有牛车?还能像你们一样,穿华丽的衣裳?”
少年刚发出一声嗤笑,男人瞥了他一眼,他在父亲严厉的眼神下低头,彻底消声。
“每顿有白米饭和煎鱼;出入有牛车和随从;衣服一年四季不重样;房子比这里大好几倍,庭院里也会种满鲜花。”
“好!”女孩满口答应着,“我替你们顶那个什么诅咒!”
少不更事又野心勃勃的她渴望着平安京的荣华富贵,渴望离开这个贫穷的渔村,渴望改变命运的轨迹,却不知道,这一句“好”,将她未来的人生狠狠推向深渊。
走错路并不可怕,人生的选择和诱惑这么多,谁敢说自己从来没行差踏错过?可她为了这个也许算不上是错误的选择,桎梏了自己的生生世世。
“长信宫中草,年年愁处生。时侵珠履迹,不使玉阶行。”信草轻轻笑了笑,“我母亲不识字,却总爱念叨这首汉诗,因为那个男人给她念过这首诗。”
“她明明就不懂诗的意思,却还断章取义的给我取了‘信草’这个名字。”
“我就觉得有点耳熟。”鹤丸敲了下手心:“原来审神者大人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啊。”
“是啊,很可笑吧?她自己就像那个长信宫的妃子一样被男人抛弃,却傻傻的以为,对方给她念诗就是爱她。”
“我觉得这个名字寓意不好,后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