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些弩兵一样的吃惊,可湛好容易调回视线,发现耶历那样专注地看着城楼上的女子。那种表情,似乎已经忘记了战场,忘记了身后的启陵援军,那眸中还蕴着深情,破茧而出地显露着,愤慨,爱慕,甚至是痴迷,一一流转过耶厉的瞳。可湛看地万分惊心,在他印象中,他从未见过弩王有过这种神情。
雪落在脸上,点点的阴冷,透过茫茫雪色,耶历一眼就看到了她。
如同四年前一般,她这样静立在眼前。他还记得他被俘进京,逃入京城偏巷,那夜是如此寂静,巷中的青砖泛着黄晕的光华,他见到她刹那间的转身。
同样的夜色,她送他出城,无奈之下饮他的鲜血,手腕上那温热的触感,像是渗入了骨髓,一想起,这种悸动就随之窜入心底。
这个女子,如影随形在心中纠缠了四年,他依然想望着她,即使在督城之外,她含恨而对……
就这样望着她,他几乎忘却了一切……
他突然很好奇,在他痴望着她的同时,她为何对城下重迫而至的弩兵视而不见,反而眺望着远方,视线专一无二。他倏地转头,顺之看向远方。
天青色的军旗已经非常地接近,而主帅营处,飘飞着一面“楼”字旗,耶历眉角高扬,利芒直射,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俊秀的男子,如玉温泽,风拍打着衣袂,翩若惊鸿。蓦地让他想起一个人,他虽然不曾亲眼得见,却听无数人提过,启陵权相。看他也别无二致地望着城楼上,那种安心和欣喜的表情,狠狠地刺痛了耶历的心。
他偏过头,看着这两人隔着千军万马地两两相望,那仿佛已经遗忘了尘世的快慰。
高扬命令退兵的手缓放下,耶历定定地看着城楼上那抹清丽的身影,多日来的压抑,深藏在心中的火犹如被点燃了,灼热地烫着他的胸膛。他记得,临行军前,挂在主帅营中的张羊皮地图,上面纵横交错着一道道的山川河脉,那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那是弩族沉睡百年的野心。
他带着弩族的精锐勇士,想要越过这样的险关,开辟一个新天地,居然就在这里,被一个女人,一双纤纤玉手,挡在了督城之外。这个女子,曾让他对启陵产生了无限的憧憬,同样也是这个女子,此刻与他一墙之隔,咫尺天涯。而她,自始至终,没有低下头来看过一眼。
她给了他一个美丽无双的想望,而她,也在这二十三日中,破坏了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心火越炽越旺,燃起了杀戮之心,眸中掠过诡谲的光彩,耶历手一转,抢过身边近侍的强弓,搭箭上弦,箭尖直指城楼上。
连他自己都不懂,他在等待什么,也许……
也许,在等她的回眸……
“王……”发现耶历突兀的举动,可湛惊呼,却在转首之际,看到耶历神态悲怆,那微卷的眼睫上,沾了雪尘,在眨眼的顷刻,化成了泪水,滑下他那张刀雕似的脸颊。要说的言语在这一刻凝住,哽咽在喉间。
弦缓张,拉至满月,耶历盯着那浮世沉浮的苍穹下,唯一能吸引住他眼光的人,她忽而对着远方露出笑容,在他那珍藏的记忆中,从没见过她如此开怀欣慰的笑容,幸福不经意地溢出来一般,清雅如菊,似月光华。
心如弦,绷地他隐隐生疼,握着弓箭的手指关节泛出白印,他咬着牙关,死死盯着前方,那是绝望的不甘……
箭翎微微颤动,他拉紧后弦,至劲而松,箭矢流星般地飞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