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朕的太监太聒噪,被朕赶出去了。你就留在这里替朕研研墨吧。”
苏婉容怔了下,面上有些犹豫。
微微侧眸,却见男人落下方才那句以后,竟是提起砚台上的狼毫,继续方才没有完成的批注。男人侧脸刚毅,神情严肃,眉峰时而微微蹙起,瞧上去确实是全神贯注的模样。观察了一会儿,她双手在袖下缩了缩,还是伸出来,缓缓搭上墨条。
研墨,苏婉容自是会的。上辈子她最爱做的事便是待在书斋,替父亲研墨,她喜欢书墨的香气。一待她便可以待上一整天。
这一世,需要她研墨作字的机会明显少了。偶尔几次,还是前几年督促彻哥儿温书的时候。但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时间久了生疏了,一旦上手,总也会慢慢回想起来。
将清水滴入砚面,磨好的墨汁推入砚池,反复研墨。磨墨讲究慢,用力要匀。供给皇帝使用的墨,质地都是极好的,未片刻墨汁便推开了。苏婉容手指捏着墨条的两侧,轻轻地碾。
男人手里的折子摊在那里,许久也没见翻动。苏婉容手里研墨,眸光便微微往那几行字上觑了一眼。
递折子的是办理军机大臣孙弘光。军机大臣负责辅佐皇帝处理军国大政,孙弘光此人博学广识,颇具远卓,上辈子便与父亲时常往来,乃父亲朝中同僚。
晋元帝此行,原本就是为了调养生息。离宫的这段时日,朝中政务依旧由左右丞相暂时代之打理。几番筛选下来,能够快马加鞭,无论如何也要送至皇帝手上亲自批阅的,显然都是一些迫在眉睫的大事。
而孙弘光这一本折子,分析西夏与中原两地如今情势,字里行间皆在奉劝皇帝应当韬光养晦,延缓兴兵。
“对政务感兴趣?”
身后的男人忽然出声,苏婉容这才察觉自己出神久了,忙移开了视线。
西夏同中原两国几百年以来,关系一直紧张,原也不是什么机密。可桌案上的,到底是专门呈上来给皇帝看的奏折。苏婉容以为胤莽不愿给她看,正想出言道歉。却见他将摊在眼前的奏疏朝她这边移了移,问道:
“朕意欲领兵讨伐西夏的事宜,倘若你是朕,你怎么看?”
苏婉容显然没有料到男人会问她对军事上的想法。毕竟倘若是寻常闺阁养大的女子,抚琴作画也罢,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实在相距太远,即便父辈世代官僚出生,大多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
男人又道:“你不必拘着自己,这里没旁的人,你大胆随意地说便是。”
苏婉容听了这个,便想到来前赵将军交代她的那些事情。她缓了一会儿,徐徐说道:“陛下此时出兵,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
怀中小姑娘口吻笃定地说他会打败仗,胤莽听了竟也不恼,琢磨了一会儿,反倒是感到兴致地微微挑眉。
“陛下现如今伤势尚未痊愈,应当好好修生养息,御驾亲征的事情应当放在龙体康健以后。”
胤莽听后,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是朕的赵将军叫你这么说的?”
苏婉容没想隐瞒,于是便照实点了一下头。
“那么你呢?倘若不考虑他人想法,以你一人所见,这场仗,朕是应该不应该打?”
苏婉容踌躇了片刻,半晌,斩钉截铁地再度摇头。“确是不应该。赵将军言之有理,现下贸然攻打西夏,陛下此仗必败无疑。”
倘若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苏婉容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