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宰思仍是无法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从这一刻起,他终于跟心底那个笑容纯真而明媚的女孩子……一刀两断了。
多少年了,她早就不再是原先的陈琉璃, 可对郑宰思而言, 他,却仍是那个阴冷的冬夜, 缩在巷子角落里半醉将死的有家难归的浪子。
他一直都在等待着那个丫头的回眸一笑,然而兜转来去, 她却终究只属于别的男人,他始终一点机会都得不到。
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前, 郑宰思才转身,踯躅地牵着马儿往回。
也许他该欣慰, 他虽得不到一个女子, 却得到了常人望尘莫及的权柄。他所有的不仅是现在, 还有那个人交付给他的, 锦绣而不可限量的将来。
关于琉璃跟范家两个孩子的凭空消失, 京内众说纷纭。
有人说, 是范垣并没有死, 暗中把娇妻爱子接了出京, 逍遥天下去了。
也有人说,范夫人因为思念过度得了重病,一命呜呼。还有人说琉璃并不是病死,而是他们一家子都给皇帝暗中“灭口”了。
稀奇古怪,诸如此类。
这件事在京内沸沸扬扬地传了半个多月才消停,并没有人格外留意,吏部尚书郑宰思同几个亲信随从悄然离京,不知何往。
又过了月余,郑宰思回京后,换了朝服进宫。
御书房里,皇帝正在亲阅奏折,没了范垣在跟前,也少了许多的指手画脚,徐廉是个谨慎老成的人,行事多会顺从皇帝,虽偶有不同意见,却极少出声反驳。
朱儆觉着舒心,就像是原先缩在巢里的雏鸟,原先只能乖乖地呆着,等老鸟把捉到的食物塞到嘴里,老鸟给喂什么就吃什么,极少有挑食的机会。
现在,他的羽翼丰满,可以肆意翱翔,随心所欲,要“吃”什么就“吃”什么,荤腥不忌。
但极度的舒心之余,又似少了些什么,偶尔心里会觉着空落落的,下意识盼着有人在耳畔指点:“皇上,不可操之过急。”或者“皇上,如此行事大为不当。”
当初深恶痛绝的那些絮絮叨叨地言语,不经意里会在耳畔出现,每当这时候,朱儆都会歪头看一看,以为那个人还在身旁,一脸清正肃然地凝视着他,似在挑自己的错儿,刹那间让朱儆的腰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生恐看见对方责备的眼神。
但是不可能了,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在身边了。
就如同他深深眷顾的母后,始终是再也不可能如她说过的那样“长长久久陪伴身边”了。
微微走神。
直到看见郑宰思进门,朱儆才恍若无事地垂了眼皮。
“有消息了吗?”朱儆问道。
郑宰思跪地:“请皇上恕罪。”
朱儆蹙眉看向郑宰思:“还是没有消息?”
郑宰思道:“臣去了苏杭一带,仔细侦寻,并没有夫人等的线索。”
殿内沉默,半晌,朱儆才说道:“如果是她一个人行事,决不至于如此缜密,无懈可击似的……一定是他。”
说到“他”,语气微微重了些。
郑宰思当然知道朱儆指的是谁,道:“皇上觉着他没有死?”
朱儆站起身来,他走到桌边,望着郑宰思道:“朕原本就在怀疑,只是……上次纯儿病重他却并没有现身,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如今看来,不过仍是他故布疑阵罢了,哼,他还真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