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寂然,韦节在最后时刻还是保持了名士的气节,有人欣喜,有人失望,有些人甚至偷偷地朝宴会大厅四周望望,看是否有埋伏好的刀斧手冲出来。杨崇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韦大人也认为中原局势糜烂,关中危在旦夕,到了我们出兵的时候,只是对长安承诺在先,有些事生死是小,名节是大。”
韦节一愣,话还可以这么说,听在旁人的耳里,韦节和杨崇就是一丘之貉,只是韦节要点面子而已;可是如果说不管不顾长安,韦节还真说不出口,那是另一种落井下石的包藏祸心,传到圣天子的耳朵里,韦节同样吃不了兜着走。长孙无乃发声问杨崇:“大人准备如何行动?”
张掖的官员都懂,长孙无乃这是刷名声的行为,看上去与韦节站在同一阵线,其实一句问话就把韦节辩解的后路堵死;杨崇露出笑容说:“我准备先给长安上书,要求出兵平定薛举、刘苗王的叛乱,如果代王不同意,在情况紧急的时候,我将带领义军东征,河西军一兵一卒都不会动。我不能在大隋将倾的时候袖手旁观,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房玄龄等人颔首而笑,原先不知内情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薛举的使者郝瑗、刘苗王的使者孙华都在座,你说什么要出兵平定薛举、刘苗王的叛乱,谁信啊。不过杨崇用了义军一词,让很多准备阻扰杨崇的人心中一颤,杨崇确实不用河西的军队,在贺兰山有着姜夺近万的军队,在六盘山还有毋端儿、韩世谔,兴许只要杨崇一声令下,便可以直接杀入关中。
韦节长叹一声,杨崇足够狡猾,翻脸于事无补,算了,看杨崇的造化吧;韦节一口喝干杯中酒,璀璨的酒杯恢复了石头的颜色,韦节放下酒杯站起来说:“下官今日身体不佳,先告退了,不过战事一起便无法回头,还望总管三思。”
杨崇表示理解说:“韦大人,人各有志,有些事我已经考虑很长时间了,长安的水太浑,我不得不做。”
韦节没有表情地走了,姜菲和寇九珙望着韦节离开大厅的背影,目光分外凌厉。韦节如果不愿意,可以直接表态反对,甚至辞职,要是同意就应该留下来共饮;韦节的态度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针对杨崇的行动,需要韦节在必要的时候出来维持局面。
咄苾的使者特勒热寒最是兴奋,自己到河西的任务就是策动杨崇造反,这一年多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和金钱,游说杨崇的手下人,一直是用不上力,今天杨崇主动表达了这个意思,总算是功德圆满。特勒热寒吃着羊肉,问身边的菩萨:“杨崇说没说最后怎么帮你?”
菩萨是回纥酋长时健的长子,但是不讨时健的喜欢,胡族没有什么长幼之分,回纥又是刚刚建牙于色愣格河,族内纷争不断,菩萨在回纥的势力弱于两个弟弟,丝毫没有接手酋长的希望。菩萨一时冲动,想以武力解决,被时健逐出部落,遇到白山铁勒的商队,先到的高昌,后到的张掖。
杨崇记得菩萨最终是回纥之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让契苾葛和时健联络,替菩萨送了两车礼物和一百套盔甲回回纥赔罪,还请咄苾写了一封信,意思是希望他们父子和好,菩萨就住在张掖不回去,但是恳请时健允许菩萨保留回纥身份,担任回纥的使者。时健收了好处,又害怕咄苾,一口答应。
在特勒热寒眼里,菩萨就是杨崇和咄苾的一颗棋子;菩萨的感觉则完全不同,杨崇要是不肯收留,菩萨只能成为马贼,杨崇还花了大价钱请咄苾出面,替自己给父亲赔罪,到目前为止,好吃好喝供着,什么要求都没提。菩萨摇头说:“杨总管事情太多,我现在这情况好的很,真回到色愣格河,还是不安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