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这样,德川家康依旧隐隐窥探到了三郎的本质——他与三郎实际上隔着几百年的时光,并不能从那模糊的感受中了解到三郎的性格成因与做事手段的源头,却本能地明白,不受个人喜恶左右、慎重地对待他人的性命,是三郎仍然能在这个时代不受阻碍地跨步的原因,也是三郎让人心折的人格魅力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旦这个底线被跨越,他一直以来为之敬佩的人就会被同化成这个时代里最常见的那一类存在,那个让人心驰神往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
他不觉得织田信长的像是本多忠胜说的一样“手很长”——哪怕在家臣的角度看来,织田插手德川的家事,就算有理有据,也形同于羞辱。他在得知信康一事后就为之苦恼与战栗的是,三郎那令人目眩的人格魅力毫无挽救可能地在他面前土崩瓦解,借着他人(羽柴秀吉)之口泰然自若的要求他将长子与妻子杀死的自私人形,已经是他不敢接触、不敢交往的存在。
现在的德川与现在的织田,前者会被后者大肆利用甚至吞并的吧。
德川家康几乎头痛欲裂。
在放任眼神游荡了一会后,面沉如水的德川家督才终于在家臣面前张开口,说了自军议开始后的第二句话:“我要去见织田信长。”
他的脸颊圆润,眼睛也又圆又大的,即使已经快要步入中年,脸孔看上去也没有多少威慑力,平和得简直不像一个征战多年的武将,就算是在生气的时候,也不如平常的本多忠胜让人害怕。可是现在,那张脸还是同样圆润到缺乏棱角的脸,眼睛也分明还是那双偶尔会让人怀疑缺乏魄力的眼睛,却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晦暗,只靠一张无害的皮囊来束缚住即将翻腾而出的危险。
“不,您是说现在吗?”榊原康正第一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劝道,“信康殿下和夫人还活着,您如果现在要去找信长公……恐怕会惹来他的怒火。”
德川家康连名带姓地叫三郎的名字,这还是自缔结同盟以来的第一次!!这个时候放任德川家康去见织田信长,绝对会出事的吧!!
可是德川家康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虽然不像三郎那样任性□□,几乎没有家臣敢于劝诫,但德川家康也是一个鲜少因为外物动摇内心的坚韧之人。就和他之前不管家臣们劝告了多少次,都执着地将三郎所做的一切都往好处想一样,现在不管是谁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又或者是多少人对他陈述利害,他都不会为此改变主意。
唯独这件事,他一定要去问清三郎的想法。
“那么先解决信康的事情。”德川家康以异常平静的口吻说道,“小五郎(酒井忠次)和八太郎(奥平信昌)去挑选马匹。”
“我要前往安土,向他奉上好马。”
……面对这样的德川家康,家臣们的劝诫统统被堵在了嘴里。哪怕德川家康的表情并不凶恶,那难得一见的、深沉如海的气势也让他们不敢妄动,在茫然的相互对视后,只能在点头应“是”的酒井忠次与奥平信昌的带头下,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军议的和室。
看着家臣们陆续离开,德川家康的视线重新变得空茫,毫无目的地游移着,唯有神情仍然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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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川家康难得一见的压迫力下,德川家的家臣就算再觉得德川家康这个想法不妙,也不得不依照他所说的准备好了马匹、目送他前往安土。唯一能在此刻让他们觉得庆幸的,是德川家康临走时虽然态度冷漠但还是好好地留下来了的叮嘱,尚能让他们勉强能确定德川家康并未失去理智。
直到抵达安土的时候,德川家康的情绪也没有多大改变。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