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芍撑着伞俯视囡囡在雨中落水小狗一样狼狈的模样,侧面在昏黄灯火下有种尖酸刻薄的弧度。
冰冷雨水迎面浇下,囡囡狠狠掰开门缝,不顾雪芍的惊叫就要往里挤!
“你……”雪芍惊叫一声,立刻撕开囡囡掰在门上的小指头,将十岁的小姑娘掀开!“走开!老爷不会出来的,别在这里打搅二夫人休息!”
“爹爹!爹爹!让我去找爹爹……”
冰冷的雨水激荡,混着血紧紧贴裹在全身,小女孩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疯狂的撞击门扉,却依然敌不过大人的力气,那扇厚重的梅花门,终究是在她面前吱吱呀呀的合严。
“大小姐!”
追在她身后的丫头星儿哭着跪下,在泥水中将女孩小小的颤抖的身体搂入怀中,泣不成声,“小姐……小姐……与其在这里喊老爷,小姐不如快回去看看夫人吧……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那哭声这样嘶哑,仿佛一把犀利的刀,绞的她血肉模糊苦不能言。
囡囡从泥水中爬起来,倒退两步,看着那扇仅仅闭合的大门。星儿将她搂紧,却挡不住瓢泼的大雨,冷水不停浇着,烧热的脑子反而渐渐死灰。
囡囡跑掉了鞋,她扶着星儿的手站起来,赤足一步步踏在石砖地上,路上散着被疾风暴雨卷落的枯枝残叶和碎裂瓦片,片片嵌入她柔嫩的脚底,流水中混着丝丝缕缕的鲜血。
风贴着地面如同刀锋席卷而来,竟然比寒冬朔月更冷。
……
来到翠秀的房间,囡囡的脑袋重得像被压了千钧巨石般,沈得抬不起来,她失魂落魄的走向母亲的床前,看到母亲苍白的面容带着平静和婉的柔润微笑。
她笑的那么安详,那么慈和。
雨水顺着发梢掉落,囡囡就那样带着一身湿冷气息跪坐下去,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她的手那样冷,那样软。
母亲身侧,甜甜睡着卜出生的妹妹,她稚嫩的闭着眼睛,不明世事。
云散月开,留下一道浅浅的白。
“囡囡。”
气若游丝的吐息轻轻逸出,翠秀揽过女儿的头,轻轻的,心疼的梳理着她湿冷的发,一线黄光在床褥上游荡,翠秀下体的鲜血几乎无法抑制,就那样顺着木头床脚四散溢开。
“我的囡囡,”翠秀又喃喃了一边,指头在女儿颊边一划,就仿佛是当初女儿初初降生时一般柔软而小心,仿佛害怕弄坏了她。
鼻头酸楚,囡囡努力将眼睛中的泪滴眨回去,然后从胸口摸出一朵被妥帖护好的,干净而芬芳的杜鹃花,轻轻为母亲梳发簪花。
“娘亲,这花是爹爹让囡囡拿来的。”囡囡微笑着弯起双眼,心底越是抽痛,头脑反而越是冷静,她尽力让自己笑的轻松,笑的开怀,“娘亲,你再等一会儿,爹爹已经在赶来看你了。”
翠秀微笑,捧着女儿的脸。
囡囡在说谎,她知道,囡囡也知道。
她等不到了,这样短的距离,只怕他的夫君依然陷身在梅花小筑里,他温暖的怀抱里纠缠着哭泣的宋依颜,即使遥遥数步远的院落,他也不肯给她这最后的一时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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