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相见云老竟有痛哭的力气,越发确信这是回光返照,不由悲上心头,叹道:“皇上自幼被迫离开先帝和太后,回国之路历经千难万险,却只来得及见父皇一面,就连好端端的生母也疯了,他怎能心无执念啊?您也看见了,这些年,国事之外,皇上几乎把心思都扑在了太后身上。”
云老道:“大图复国才三载,遭此变故,叫老夫如何瞑目啊”
景相只能劝道:“朝中打算从宗室子弟中择选一人承继大统,但人选尚有争议,您老好生休养,到时还要请您定夺。”、
云老摇了摇头,“老夫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听说英睿殿下也出事了,老夫有一策,愿下九泉之前能再助我大图一回。”
景相闻言,急忙俯身恭听。
云老看了眼屋里,遣退了家眷下人,低声道:“自英睿殿下执政鄂族以来,老夫时常夙夜难眠,忧我大图疆土终有一日会被他人窃夺。如今,她落在北燕人手里,实属天不亡我大图!听闻相爷想以搜救为名行平叛之实,这不失为一计良策,但老夫担心的是当年,老夫到南兴接皇上回国,一路上亲眼见识过此女力挽狂澜的能耐,故而担心她会半路逃脱。一旦她回到南兴,则我大图仍旧有亡国之险,所以相爷需得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以搜救之名与南兴联手,套取英睿皇后的下落,然后”
云老话没说完,根本无需说完,景相已然意会。
然后,暗中下绊子,助北燕帝将英睿皇后劫夺回国。一旦事成,南兴与北燕必有一战,自然无力插手大图的内政,朝廷图得此喘息的时机,兴许能渡过这次国难。
“多谢老大人赐计,您乃当之无愧的国之大贤!”景相立在榻前,朝云老郑重一礼。
景子春垂首缄语,神色凝重,他终于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了。恩师和父亲此番临危救国,对手是四海闻名的南兴帝后啊!能赢吗?赢则能解亡国之危,但若输了呢?他与南兴帝有一面之缘,那人绝非好大喜功之辈,而英睿皇后是个心怀万民的女子,这二人皆非好战之辈,南兴未必会趁火打劫,窃夺大图疆土。
这正是恩师和父亲此计最为致命的地方一切都出于假想。
赢,自然万事无虞,可若输,假想敌岂不是要变成真敌人?岂不是要真把大图往亡国的绝路上推?
但这忧虑景子春并未说出口,他瞄了眼一向顽固的恩师,他已油尽灯枯,何必让他担着救国亦或亡国的重负离世呢?况且,即便说了也无济于事,因为南兴帝后的心思,他也仅仅是猜测罢了,他担保不起,而亡国的后果他同样无法承担。
那么,就只能赌了。
九月十二日夜,景相签发相令,命地方官府“搜救”暮青。
九月十三日凌晨,三朝老臣、当世大贤云老卒于府中,享年八十二岁,临终遗命秘不发丧,要待天子大葬之后才肯下葬。
此后,朝中欲从宗室子弟中择选承继大统之人,却产生了分歧。
而地方上,加急军报不时传来,搜救如预期中的缓慢。
九月十八日夜,一封密信放在了景相的桌案上,密信出自已离开洛都的北燕副使陈镇之手,信中之言令景相喜忧参半,喜的是北燕对大图内忧外困的局势分析及解决之策与朝廷一致,忧的是北燕请求将正在海上演武战舰驶入周山海峡。北燕使船就停靠在英州港,命使船接驾即可,为何要将演武的战舰驶入港口?北燕在打什么主意?眼下大图正乱着,如若答应,会不会引狼入室?
执宰班子猜疑不定,不敢轻易答复,但仅仅七日后,他们就明白了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