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闻知此事,命人解下尸首,追封厚葬,但并无回心转意之言,甚至当日深夜便召景相等重臣进宫商议求援之策。
次日早朝,新帝颁布诏书,向天下昭告姬瑶刺驾之罪,赞颂镇国郡主归国之际亲身涉险清剿乱党之功,字字恳切,感恩之情发于肺腑。然而,诏书并未能布告五州,一些地方州县接到诏书,刚张贴出去便被豪强撕毁。无奈之下,使节团怀揣着诏书,乔装改扮出了洛都,往南兴而去。
芳州乃京畿重地,尚在朝廷的掌控之中,钦州乃龙兴之地,虽遍地乱象却未成气候,但一进云州,使节团便被惨乱之象所惊。
地方官府和豪强争夺壮丁粮饷,致农耕废弛,民无所食,阖门饥死者无数,聚众盗抢者猖獗,兵灾匪祸,流民遍野。官府囤积粮饷,封了济仓,一恐饿殍遍野,尸臭致疫,又恐兵压国境的南兴大军会突然来夺城池,便将大批老弱流民驱赶到了关外,也就是大图云州、鄂族庆州和南兴岭南的交界地带,想用流民绊住南兴的铁骑。
使节团乔装混在流民里,到了关外,却没见到想象中的人间惨象——交界地带上建着贸易市镇,因战乱之故,镇上早已人去屋空。庆州军奉神官谕旨镇守州关,任何人都进不去,流民们也没力气翻越神脉山,便聚集在了市镇上。
岭南节度使乌雅阿吉领着便宜行事之权,见此事态,开了岭南的济仓,按南兴律赈济流民,壮者人日一升,幼者人日半升。市镇上随处可见分派屋舍的干吏、巡逻防乱的兵将、陈设有序的赈济点,城中甚至划出了专门的区域安设医帐,收治病弱之人。镇子虽由岭南军方接管,依照战时法度管制,但贸易官署里仍有文官坐堂,受理小偷小摸、邻里争吵等鸡毛蒜皮的事儿。市镇上秩序井然,流民们拜谢南兴官兵,遥叩汴都,谢镇国郡主当初开通商路、兴建城镇和今日庇护赈济之恩,场面令人动容。
此次出使南兴,使节团的正使仍是景子春,虽然此前洛都朝廷在救驾一事上惹恼了南兴,但新帝仍决定派景子春担当出使大任,因他曾奉旨迎先帝回国,与英睿皇后打过交道。
景子春悔当初没能力劝恩师和父亲,而今自食苦果,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看了。
于是,一身破烂衣衫、乱发灰髯的景子春带着使节团进了官署,递交了官凭文牒。南兴官吏连夜将急情报往岭南,次日一早,一队精骑到了镇上,将使节团带往岭南。使节团一踏入南兴国界,求援国书就被八百里加急送往汴都。
五月初十夜,乾方宫承乾殿内,帝后正要就寝,小安子匆匆见驾,呈入了两封加急军报。
此乃来自大图的求援国书和岭南的军情急奏,谁都不敢等到明儿早朝再呈奏。
步惜欢拆开阅罢,笑了一声,递给暮青道:“你瞧瞧。”
暮青已解了簪束,青丝如缎,素绢裙薄,烛光下平添着几分醉人的女儿娇柔。步惜欢凝神望着她,见她垂眸速览,眉峰一扬,那卓然拔群的英气便为这闷热夏夜添了几缕飒飒凉意。
大图的求援国书里夹着诏书,诏书没什么可瞧的,倒是求援国书里说,想以鄂族四州之税赋求南兴发兵来援。这赋税不是十年八年的,而是以神女在位的时间为期,也就是说,只要暮青在世,鄂族四州的赋税就归南兴。
大图半壁江山数十年的赋税,听起来好大一笔钱!
但问题在于,赋税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暮青身为鄂族神女,神官大印在她手中,鄂族归她执政,赋税收入要用于俸禄军饷、治水修路、兴学铺设、赈灾济民等等所需,到头来能有几个铜子儿进得了南兴的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