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问,他也知道薛昭是为何进宫。
当年,他本应该告发薛昭的,但是,他想到了他和镇北王的交情,而且薛昭又付了这么大的代价,他是镇北王府最后的一点血脉了。
岑振兴终究是心软,终究没有狠下心来。
他也曾试图把薛昭送走,可薛昭不肯走。岑振兴不忍告发他,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留在了宫里,一年,两年,三年……他亲眼看着这孩子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句实话,留下薛昭时,岑振兴也没想到,薛昭可以做到今天这一步,当年,岑振兴以为大局已定,慕建铭已经坐稳了这江山,凭薛昭一人之人根本就不可能扭转乾坤。
他以为随着时间过去,薛昭会发现自己所为不过是徒劳,根本不可能实现,就会渐渐放手的。
但是……
薛昭竟然做到了,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与慕炎一起拿下了这片大盛江山。
这孩子不愧是薛祁渊的儿子。
岑振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古忠义难两全。
所幸,大盛现在蒸蒸日上,他所做的选择虽然对不起慕建铭,至少对得起这片万里江山,对得起历代皇帝,他也算无愧于心了。
岑振兴定了定神,神色与心绪都平静了下来,又道“阿隐,反正留着戾王,对你和皇上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岑隐突然笑了,打断了岑振兴“义父,我答应你。”
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岑振兴难掩意外地看着岑隐。
对于岑隐的性子,他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岑隐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任何人动无法轻易动摇他的意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小蝎神色复杂地看了岑振兴一眼,没说话。
岑隐立刻就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提议道“义父,不如我们一起走一趟太庙吧。”
岑振兴心里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起了身,心道不管是为何,岑隐答应了就好。
两人当下就从岑府出发,策马径直去了太庙。
于是,才关闭了五天的太庙就再次开启了,袁直等人知道岑隐来了,自是忙不迭地来迎。
“督主,岑公,请!”
袁直亲自领着岑隐与岑振兴去了太庙前殿。
慕建铭只在百日宴那日“歇”了一天,就又来祖宗牌位前忏悔赎罪。
平日里,袁直根本懒得理会慕建铭,都是由着他像烂泥似的歪在蒲团上,今天岑隐来了,就不能让慕建铭如此失礼,便使唤两个內侍钳制着慕建铭跪在蒲团上。
有人撑起了慕建铭的上半身,去没人撑着他的头,他的头歪向一边,整个人扭曲得彷如一个扯线木偶般。
文永聚就垂手站在一旁,敛气屏声,根本就不敢看岑隐,只求他们都忘了他的存在。
慕建铭当然还认得岑振兴,看到他的那一瞬,浑浊的眼睛霎时亮了,还以为他是来求驾的。
慕建铭激动极了,口齿不清地喊了起来“振兴……快,快来救驾!”
他眸露异彩,一边喊着,一边口水自唇角滑落,滑到他的衣袍上。
“……”岑振兴怔怔地看着两丈外的慕建铭,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了。
自打几年前岑振兴退下朝堂后,就再不曾见过慕建铭,这还是他时隔数年,第一次见慕建铭,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