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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破开云层, 机场的安检通道入口处人来人往,顾关山已经没了踪影,沈泽却仍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像是在等待一个飞机延迟起飞的广播——
——也像是在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顾远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泽一怔, 回过头去, 顾远川喏了一声, 递了杯星巴克的冰咖啡给他。
“别看了。”顾远川淡淡道:“关山走了。”
沈泽一愣, 道了谢,接过了那杯冰饮。
顾远川不知什么时候去买了三杯咖啡,李明玉坐在绿植旁, 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顾远川说:“沈泽, 有空聊聊?”
沈泽注意到顾远川甚至细心地买来了他惯常喝的美式,微一愣,应道:“好的。那阿姨呢?”
顾远川:“她在这里等一会。”
然后顾远川带着沈泽离开了那个地方, 到了玻璃前头,靠着栏杆说话。沈泽手里捧着咖啡,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顾远川打破了沉默, 开口道:“你可能在好奇, 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沈泽沉默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是的。”
“在我的印象里您一直是个顽固不化的人。”沈泽认真地说:“个人的观点非常强, 不允许有别的意见存在, 我能理解您是为了关山好, 但我不能苟同您为此而做的事情。”
顾远川:“你这么说, 也没错。”
沈泽想起他在那家星巴克看见的《远川诗》和诗人顾川。
顾远川那一年已经四十五了,他当上父亲的那一年不过二十七,人世间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就是十八年的岁月。
这十八年里他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从一个清隽的读书人变成了一个只残留着些书卷气的中年男人。
顾远川道:“我是一个,害怕我的孩子走上像我一样的弯路的人。”
沈泽不解地望着他。
顾远川深呼吸了一口,说:“……沈泽,我在年轻的时候,是另一个失败的关山。”
那机场里人来人往,甚至有种衣香鬓影之感,穿着正装的男人和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的影子映在地板上,皆是步履匆匆。
“当然,关山不知道。我没有告诉过她。”顾远川淡淡地说,“可能她还有一些浅淡的记忆,记得她的父亲曾经在深夜的桌前写东西,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写作,到了后来,就变成了要养活自己的家庭。”
顾远川看着沈泽:“说来也是好笑,沈泽,我以前曾经是个诗人。”
沈泽礼貌地说:“……我知道。去年我偶然看到了您的诗集。”
“现在还有啊……”顾远川怀念地说:“是在旧货市场看到的吗?——我以前的确是个写诗的人。”
“孩子妈是个标准理工科的脑子,比起那些诗诗意意的东西,更喜欢他们实验室里的那些数据和报表。”顾远川淡淡道:“关山那么喜欢画画,喜欢画那些好看的东西,那些艺术细胞,其实是从我身上来的。”
“我大学毕业之后……先是当了几年的中学教师,一边写诗,”他说,“我喜欢写诗。可是沈泽,这世上每一件事,都不是说‘喜欢’就能办成的。”
“孩子妈要读博,孩子要上幼儿园,北京生活成本很贵。”顾远川嘲弄地说:“本身日子就非常困难,而我只有关山一个孩子,我爱她爱得如珠如宝,从她是个孩子起,我就把我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沈泽忍着上涌的酸楚,嗯了一声。